【在 Seattle Children Hospital 所舉辦的懷念早逝孩子紀念會中，我們為 Henry 所寫的小卡片…】

昨天在教會時看到一本小冊子。小冊子裡有許多小故事，其中有一篇提到有個家庭的子女讓八十多歲母親接受手術，好能讓母親多活幾年。另外又提到有個家庭家中有植物人，十五年來家人仍不離不棄地照料。文章說這就是愛，並提到說上帝的愛和這些家人一樣，不會因為你年老或有殘疾就少愛你。這故事這兩天困擾著我，今天我終於明白因為我對愛有不同的定義與詮釋。

睡前我和 Thor 聊天時告訴他這個故事。我問 Thor 難道我們放棄對 Henry 的醫療救治，就表示我們不愛他了嗎？不！因為愛他，不想讓他的靈魂陷在無法復原的小身體裡繼續受苦，所以只好讓他走。這個故事中若是子女不讓八十歲的母親開刀，也不能表示子女不愛她，可能是因為他們不想再讓母親受到病痛的折磨，所以才忍痛放手讓母親走。我流著淚說故事中這種定義愛的方式，我不能接受。寫故事的人沒有經歷過我們所經歷的掙扎。用這種方式直接說我們不愛我們的孩子，也太殘忍，他不懂我們的慟！！

Thor 安慰我，說他完全同意我的想法。他說我們看過醫生所做的各種檢查報告，確定 Henry 在生產過程中已經受到不可彌補的傷害，即使透過最先進的醫療方式，也無法讓他復原到具有基本自我照料的能力。與其繼續花大筆的金錢與資源讓他靠呼吸器存活著，Thor 說他寧願讓醫生將這些資源用在有復原希望的病人身上。同樣的狀況也適用在那故事中的母親身上。該放手時，家人還是要懂得放手啊！

Thor 提醒我別忘了我們播撒 Henry 骨灰時天邊出現的那道霞光 (詳細故事內容，請看電子報【海葬 (2006/5/21)】)。Henry 用他的方式告訴我們他在天堂很快樂，要我們別再為他哭泣。他知道我們是愛他的，只是因為不得已，此生才無法與他再續緣。

我說我懂，只是這些日子來這些問題總是不停地浮現我腦海。我不停地問自己：我們是不是太早就放棄對 Henry 的救治？如果繼續讓他接受醫療的話，奇蹟會不會最後真的出現？Thor 說別忘了我們在醫院和許多醫生與專家討論過 Henry 的狀況，最後才做出這決定。我們也許可以讓 Henry 沒有個性地靠著呼吸器活著，但有天我們走後，又有誰能真正無怨無悔地照顧他呢？讓他早點解脫，也是因為愛他才這麼做的啊！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並擦乾眼淚，其實 Thor 說的這些我都懂。今天我並不是要責怪那位寫文章的作者。他是幸福的，在他的人生裡並沒有經歷過這種錐心之痛，不用做出這種痛苦的抉擇。只是當我獨處時，在醫院陪著 Henry 的一幕幕景象又不免浮上我心頭。如果不是我的不小心，Henry 現在就會躺在我的懷裡對我笑，也會和我撒嬌了呢…可惜奇蹟始終沒有出現。留下心中無限遺憾的我，連讀到教會小冊子裡的故事，也會刺激到心底那根最痛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