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15 16:53:57酷月

湯皇珍的「我去旅行七」--廣場旅人

上一屆台新獎視覺藝術類得主湯皇珍,對「旅行」這個題目特別感興趣,她說「這個世紀的人類是種最會旅行的動物」,她把旅行當作一種世紀的病或世紀的藥?我無法解釋。作為一般人,旅行對我來說就旅費+時間+體驗+照片(「功夫」一點兒還有文字紀錄),作為行為藝術,「旅行」這回事該怎樣「展示」?如何「發生」在一般觀眾面前?我百思莫解。但湯皇珍居然樂此不疲,花樣不斷。

她的旅行系列平均一年一個,一連做了七個,還要進行第八個,足跡遍及北京、韓國、法國、台灣等地。這回「我去旅行七」的行為地點在西班牙第三大城瓦倫西亞,1/24-2/15重現於台新金控大樓二樓(台北仁愛敦化圓環)。

我去的那天已傍晚,台北市精華地段的暮色透過圓形大惟幕窗投射進展場——這跟瓦倫西亞的陽光已有所不同,湯皇珍在以海濱和陽光著稱的瓦倫西亞,選了六個廣場,她站在廣場中央像個街頭藝人,然她不賣藝,只發問,她的問題是:請幫我找到回家的路。拍成六段影片以及六段錄音,回到台北分別透過六部電視機和音響裡播放。

展場佈置成六組區塊,每區塊由四個夾板房間組成,夾成十字路口。走在其中有一種軸線感,但一走出區塊軸線就歪了,撞上另一個區塊的側面,貼著鏡子,你看見自己走在十字路上。整個感覺就像走進一個隨時可以撞見自己映影的迷宮。

迂迴穿過迷宮後,眼前突然一片闊朗,幾個咖啡桌和椅子,製造出走進廣場的錯覺。我其實沒有細聽瓦倫西亞路人對一個台灣來旅人如何詮釋家的意義和揣想回家的路線,那些畫面野都像浮光掠影,但咖啡桌旁的大地圖,卻讓我心有戚戚焉--那是湯皇珍用的瓦倫西亞地圖用大圖輸出放大。

那些剪碎的旅途印象,一瞬間濃縮在這張地圖上,給了我一個很具體的形狀—城市: 縱橫交錯的白線是道路,印著陌生的文字,白線框起的三角形、梯形、不規則多角形,散佈如星盤、瓦礫,那就是建築物佔據的面積,人們居住其中......。旅行回來的湯皇珍,轉化那些建築體和道路為抽象符號,成為我剛剛走過的迷宮。

於是,我覺得站在異國廣場中央,問著怪問題的藝術家並沒有那麼荒謬了。我也住一個城市裡,跟大部分人一樣,討論著無非哪裡吃飯好?哪裡買東西便宜?怎樣追求到自己喜歡的人?怎樣追求到自己想要的酬勞?腦子盤據著誰好誰不好的念頭,忙著說服著別人為什麼我要這樣做為什麼你不那樣做......。結果一個旅行的人走進來,站在城市中央,問我門大家:住在這裡,你們想得到什麼?不住在這裡,你們又可以到哪裡去?

她看起來像個傻子或瘋子或乞丐,可是她幫大家問了一個我們早應該自問的問題:你,為什麼活在這裡?你在這裡是偶然?還是注定?

藝術家的心飛到地圖以外的高度,鳥瞰眾生的嗡嗡蠕動。她在城市一角架起一個不甚熱絡的展場,目的逼使我們每個路過的人停下腳步,升高一下自己的視角,問自己一個不想問或不敢問的問題,僅此而已,但我覺得是值得的。

有人問湯皇珍提不提供解答,湯皇珍說不提供。其實真有答案我怕我也不敢去揭曉,真相太恐怖。

附帶一提: 湯皇珍第八個旅行計畫是囚禁著瘋人在一個島,位於威尼斯外海。她說她還沒籌到經費,九十三萬,對企業投資來講應該是九牛一毛,卻是一個藝術家燃燒一個夢的全部燃料。她的夢對社會有無意義? 我想對希望探究人應該如何發問的社會有意義,但對凡事只考慮自己的社會可能就毫無意義。

我們的社會,是怎樣的一個社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