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無雲的下午，我說：「走！上頂樓！」磨著我的小跟班一塊兒上樓。

跟仲介看房子的時候，我常上人家頂樓查看，自己家的頂樓反倒沒去過。住我家四樓的人，比青藏鐵路終點站下車看到的第一戶人家一樣還神秘不可親近。十幾年前房價還未飆漲前，四樓曾經貼出售的紙條貼很久。後來招售條子摘下來，陽臺外推，窗戶一律黑黝黝的，感覺很不歡迎人的目光。

四樓頂果然加蓋了，除了通往水塔的地方留出走道，成為有獨立門戶、前後陽台的第五樓公寓。然隔壁的頂樓未加蓋，露出乾淨的水泥平台，站在上面，隱隱約約可眺望得到東北方大屯山貼在晴空上的草綠色脊線。七月下午的陽光把公寓頂樓的邊緣，以及我細小的影子，一齊貼映在對面公寓牆上。

「看！是我--我們。」

小跟班連手都懶得揚，陽光把她的眼睛螫成一條線。她八成以為走四層樓梯上來看這光禿禿的平台，是一件無聊的蠢事。她不知道因為窮畢生積蓄買不起這盆地城市幾坪土地的我，特別渴望能分享城市的天空；天比地遼闊，而且無價。

我凝望自己在頂樓的影子，癡癡出神。所有人都是大地的過客，百年後我跟這影子一般，消失無蹤，倒是腳下這片光禿禿的水泥說不定可僥倖成為廢墟殘留於後世眼中，訴說一段內容成謎的光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