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經理，晚上ＸＸ企業的總經理想請妳吃飯。」

「跟他說我有事，盡量推掉。」

「還有，ＸＸ公司的那份企劃案，他們很急著要。」

「等一下我看過之後，再傳真過去。還有什麼事嗎？」

「這是明天的行程表。」

「放在桌上就好了，妳去忙妳的吧！」

「是。」秘書說完後轉身離開辦公室。

如今的李佩芸，已是ＸＸ廣告的執行副總，在商場上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廣告界的女強人，年紀輕輕卻已掌握公司中大部分的主導權。

一日，佩芸正忙得不可開交時，她的電話響起：「經理，有……」

「我不是說過現在不要來打擾我嗎？」

「對不起，經理。因為有一個自稱是妳高中同學的人，堅持要妳接電話，我拗不過她，所以才……」

「算了，沒關係，電話接進來吧！」

佩芸一拿起電話，另一端立刻傳出熟悉的聲音：「嘿！大忙人，還記得我吧！」

「妳……妳是小文！」

「難得妳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我啊！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會沒事來打擾妳的，只因為下星期六要開高中同學會，最近會陸續寄出正式的請束，我只是先打電話來通知妳一聲。」

「放心，我一定會去，這麼重要的聚會，我怎麼可以缺席呢？對了，妳怎麼會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呢？」

「這就是妳的不對了，可別忘了我的綽號……」兩人不約而同地說出：「小耳朵！」

一陣笑聲之後，小文說：「好了，大忙人，妳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可不能被我浪費掉，剩下的話等同學會碰面時再說吧！」掛上電話，佩芸想起高中的點點滴滴，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

星期六很快就到來，這間餐廳更因為佩芸她們班的同學會而增色不少，當年的黃毛丫頭，如今都已經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班長嘉華已經自己開公司；永遠第一名的小芬，也在美國修完博士，學成歸國；從小立志當老師的怡君，更是最早如願以償的。而當佩芸一出現，大家都把視線的轉向她，頓時，她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不是有人說要在三十歲之前進中研院嗎？」

「好像還有人說要在五十歲之前拿諾貝爾獎耶！」

「對呀！結果搖身一變，成了廣告界的女強人，真是不可思議！」

面對大家的調侃，佩芸只好無奈的笑著說：「各位小姐們，大家難得見面，非得虧我不可嗎？就請各位高抬貴手饒了我吧！」經過她這麼一說，大家也就不再開她的玩笑，各自談起這幾年來的經歷及自己的事業。

聚會後，佩芸和小文開車到山上去欣賞台北美麗的夜景，唯有在夜幕低垂的時候，台北的緊張、忙碌及混亂才能被黑夜掩蓋，而呈現出一片詳與寧靜；繁華絢爛的燈火，與天上稀稀落落的星光形成對比；偶爾，一顆流星劃過天際，不知給予人們多少夢想與希望。兩人靜靜的坐在草地上欣賞夜色，微風徐徐吹來，山坡上的芒草隨之搖曳，更增加了夜的神秘感。

隔了很久，小文忍不住打破沈默說：「佩芸，說實在的，妳年紀也不小了，難道沒有考慮過要找個好歸宿？」

佩芸說：「想是想過，但是我不希望婚姻阻礙了我的事業，所以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說吧！妳呢？過得好不好？」

「還不是老樣子，在工程公司做了五、六年，眼見別人一一升職，唯獨我還在原地打轉，有時候真想改行。我就很羨慕妳，可以做自己有興趣的事，又不用為了五斗米折腰。對了，妳自大學畢業後，為什麼不往理工科發展，反而投入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呢？」

佩芸停頓了一下回答說：「記得高三時的物理競試嗎？我得了第五名，卻在無意問聽到兩位老師說，第四名以下根本不夠水準，只是湊數罷了。那時起，我就對物理灰心了，甚至連複賽都沒有去。」

「原來，當年妳放棄複賽的原因是…」

「沒錯，正是如此，生病只是一個藉口。之後的大學四年，唸了一個不是很喜歡的系，也就糊里糊塗的混了過去。直到畢業後，我才決定往另外的興趣發展，因此進了廣告業，一切從頭學起。如今，大概很少人知道，我是理工科出身的。其實，我仍對物理懷有夢想，我沒有忘記我當年說過的話，但是現在想起來，總覺得那些已經離我好遙遠。如果不是高三時受到打擊，也許我真的會成為物理學家。」

「我倒覺得是妳放棄得太早，如果當年妳沒有對物理灰心，反而更積極的朝它發展，我們班上留美的博士絕對不只小芬一個人。」

「妳真的這麼認為嗎？」

「當然啊！」

佩芸凝望遠方，若有所思。小文繼續說：「妳現在不是也過得很好嗎？能以自己的興趣為業，這是多少人一輩子的希望呀！不一定要當物理學家啊！」

「不！那不一樣，對我而言，兩者不能相提並論，該怎麼說呢？……廣告好比是居家便服，而物理卻是新娘禮服；便服穿起來很舒適，但是每一個女人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披上白紗。」

「我不懂，妳現在不是已經成功了嗎？妳有名有利，妳還圖什麼？」

佩芸看著小文，想了一下回答說：「圓夢。」

小文似乎明白，微笑的點點頭。氣溫愈來愈低，她們就躲進車內繼續聊天，也許是太累了，兩入都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漸漸地，天空由深藍轉為灰白，剎那間，東方的天空透出一道曙光。

經過和小文的一番長談，佩芸的心底彷佛燃起了一些火苗，而且這把火不但沒有熄滅的跡象，反而愈燒愈旺。徵得父母的同意和上司的諒解後，佩芸在親友的意料之外，及公司同仁的驚愕聲中，毅然決然地飛往美國唸書，去找尋她的自我，實現她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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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994 第二屆「北市青年 金筆獎 創作比賽」高中組 小說類 佳作

本文不是我的第一篇小說，卻是我第一篇得獎的小說，也是唯一的一篇。會把這篇二十年前的文章翻出來，完全是因為，女兒圓了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