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她同一年進公司，同一個單位，可是因為業務上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他們始終只是點頭之交。直到她的小孩上國小了，每天送小孩上學的時間，從九點之前變成了八點之前，於是她也從遲到邊緣的累犯，變成了部門內早到的前幾名，因為早到的同事，幾乎都是家有國小生的父母，他也是其中之一。

剛開始，早到的同事們會呼朋引伴的一起去吃早餐，但在有心人的檢舉與主管的暗示之下，他們只好改為低調，每次當大家到齊了，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知道要集合了。

她很少參加早餐團，大部份的時候她都自備早餐，但是後來即使她有帶早餐，也會把早餐留到午餐再吃，反而去參加早餐會議，因為那是一天之中，難得大家可以聚在一起暢所欲言的時間。

公司近年來由盈轉虧，屢屢裁員，不能責怪公司的經營方向有問題，只能怪罪大環境的不景氣，問題是，公司內能砍的人差不多都砍了，剩下一些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也不能裁，她心知肚明：自己遲早是下一個。每當又有裁員的風聲傳出之際，公司內部就會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大家都在猜：「誰是下一個？」因而人人自危。

那天下午，主管接到人事單位通知之後，立刻將她找進會議室，當她步出會議室的時候，剛好遇到他路過，他用眼神問：「不會是妳吧？」她用微笑回答：「是，先不要說！」如此的默契，卻已是最後一瞥。

離職多年後，她偶爾會懷念起：十年同船渡的緣份、每天的早餐會議，還有，那天下午不用言喻的默契。


2016.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