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1-05 09:33:14chichi

我住215室

  我住215室,在十一棟二樓。地理位置沒得說,對面就是二樓唯一的廁所,廁所左邊是樓梯,右邊是澡堂。女生住在樓上,每天經過之時總會無意間看見我們寝室裡的人春光外洩;男生住同一層,光著膀子去澡堂時春光外洩得更多;蒼蠅住在對面,在廁所點完東西後打包到我們寝室來吃。我住215,十一棟二樓。

  室友有八個人,來自五湖四海,各位觀眾且聽我一一道來。

  老大最有威信,因為他鬍子多。要是具體說他的鬍子嘛,就是多年生草本植物,莖直,中空,質硬,喜乾燥。我說他是實際年齡二十歲,外表年齡三十歲,心理年齡四十歲。我們寝室裡的第一領袖,說話喜愛打官腔。沒事就做我們的思想改造工作。還美其名? ”事事管,指指路,掌掌舵,引引航程"什麼的。每天熄燈後大家還沒有睡著的時候會打打屁,他總能在一個最不是時候的時候插上一句,還總是能有點睛的作用,因為他一發言大家就立即死寂。然後就聽他一人在那兒滔滔不絕像演講似的,據說還是為了提高我們的領悟呢。其實說著說著別人也就睡著了。這表示對老大的尊重,我們為他將來的孩子起了個名字,如果是女孩就叫志欣,如果是男孩就叫志國。

  老二愛運動,能文也能武,又好又專,籃球,足球,乒乓球,網球,羽毛球,游泳,沒他不沾的。體格也不錯,肌肉結實,經常憑空發力,然後自我欣賞。有一次他在澡堂裡面冲冷水澡時還要擺個漂亮的姿勢,做健美狀,被我抓住機會拍了兩張照片,一張全裸的,另一張是他用毛巾檔著下身的。我把它們各洗七份分給其他室友單獨保管。誰零用錢不够了或者是嘴饞了時,只需拿出其中一張來在老二面前一晃就可以心滿意足了,比七龍珠還七龍珠。他是學校武術社的副會長,我們稱他二掌貴。有一陣子校内蓋樓,大興土木,來了好多外勞。沒過幾天就聽說有女學生被欺負,老二大為光火,忿怒指數彪升至1200點,立即在佈告欄貼了大幅廣告,說武社免費招收女會員。我們問他練什麼,他說練擒拿與反擒拿,還有强奸與反强奸,還說什麼他要給那些施暴者'當頭一棒,迎頭一擊,飛起一脚,猛擊一掌,狠出一拳,大喝一聲'……後來聽說沒人參加,所有的女同學都是由男同學或者是自己的男朋友陪着回宿舍。老二鬱鬱不樂,老大前來安慰,說他的意識是好的,方向是對的,但是錯在對形勢估計不足,準備工作做得不到。老二不語,悶著頭自己跑到澡堂洗澡去了。

  老三不帥,他的臉就像黄土高原上常年曬不到太陽的泥土顏色,我一直對他說長得醜不是他的錯,但出來嚇人就是他的不是了;老三的女朋友也不算漂亮,她的臉就像黄土高原上被太陽晒壞了的泥土顏色,只能說?”長得很有創意,活得很有勇氣"。跟這樣的一對在一起待久了,我們寝室的人就是跟凌峰和趙傳在一起朝夕相處都能從容不迫,處變不驚了。對了,他們兩平時還是打打鬧鬧的,不是開玩笑,是真打。老三總是一個“像瘋了一樣的男子”,老三女朋友是“容易使別人受傷的女人”。每次動手都是熱烈,濃烈,激烈,慘烈,有時打得太high了,同學之中就沒人再關心傷痕的問題了,倒是老大熱心,跑去找法律系的同學問這算不算是民事案件。

  老四嗓門大,中氣足,會彈吉他,自己沒事瞎編歌,還特愛唱----壞就壞在他這愛唱上面了。他回寝室把吉他一捧,破鑼嗓子一呻,聲帶一放,我們就得面向窗邊,讓外面被嚇著的女生知道發出那怪聲音的不是自己。他聽過鍾鎮濤就“只要你過得沒我好,死得比我早……”聽過任賢齊就唱“讓我吃也好,讓我睡也好……”最可惡的是他在剛剛得知老三失戀時,居然坐在老三床邊唱“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氣得老三化悲痛為酒量,一個人到外面喝了個酩酊大醉回來。理所當然地被老大說了一頓。後來他改了,改唱“算了吧,就這樣忘了吧;說放就放,再想也沒有用”,不過是用京韻大鼓的調子唱的,氣得老三臉色慘白。在受過老大的思想教育和老三的人身攻擊後,他不再拘泥於215寝室内部,開始積極發展對外關係。有一天晚上離熄灯還有十分鐘時,他來到旁邊216寝室,光着膀子掄着吉他,走到屋中間,低下頭開始彈,一言不發誰也不理。當然,大家也都了解他,也都不理他,任他自己enjoy,過了一會兒,還有兩分鐘就熄灯了,老四突然間猛一抬頭,大喊一聲:"再見了,親愛的朋友!",然後抓起桌上的一串葡萄,頭也不回,飄然而去。

  老五喜讀書,不太合群,特胖,上下一樣粗,擁有水桶的身材,不對,這簡直是對水桶的侮辱。吃饭飯大口嚼,湯兒大口喝。反正挺能塞的,有這種人在,務農的人想不富都很難。他涉獵廣泛,興趣眾多,曾經迷過集郵,打電遊,童安格,沙皮,收集火花等等N項。現在正在迷電腦。家裡養了猫和鼠,沒事就上網“衝浪”。最近正熱衷於上網聊天,他說他的網名叫“賣女孩的小火柴”,他的最好的網友叫“混入羊群的駱駝”。後來有一天他們見面了。出門前老五精神抖擻,意氣風發,風流倜攩,五毒俱全,令人敬煞羡煞,我想當年荆軻去找秦王單挑時的状態都沒他的好。回來時卻手抓著腦袋讓我們不好意思問他戰果如何。之後的幾天,老五常常獨自坐在桌邊,手托下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苦思其理。老大放下官架,鼓足勇氣,溫柔體貼地凑上近前問他為何如此。他說請我們給他遭受打擊的心臟一點恢復的時間,還有他也一直在為見面後給那?”駱駝”買陽春面而掏出去的二十五元耿耿於懷。後來他又回家住了幾天,聽說沒有上網,每天就是上午作踐琴棋書畫,下午殘害花鳥蟲魚什麼的。

  老六就是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西門風。好了,完了。

  老七最淘氣最能鬧,淘氣的程度嘛,大概能讓一個心臟病專家得心肌哽塞死去。剛上大一不久就在同寝的背後貼紙條。給老大貼的是“反對無效”,給老二貼的是“比武招親”,給老三貼的是“我很笨,給老四背上貼了一大堆,中間的一個是“這裡不許貼紙條”,據說後來還是被教務主任親自撕下來的。有一次冬天,上課前,大家把厚厚的衣服堆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幾個椅子上。老七靈機一動,暗使内力,上竄下跳,幾個凌波微步下來就把幾件大衣堆成了一個趴在桌上睡覺的人的形状。上課時老師批評了那位睡覺的'同學'。課間休息時老七把那些大衣放回原位。老師回來後問剛剛那位'同學'哪裡去了,老七說'他變成蝴蝶飛走了。

  老八有點糊塗,我們認為他腦筋有點迷糊。體育課時考太極拳,開始對他和所有人一樣面對老師,做一做就成了背對老師,怎麼樣轉也轉不過來。最後做完了,他和老師兩個人面對著我們大家。老師也沒批評他,就讓他在原地再重新做了一遍。他也因為這樣的找不到方向而出名,據說有一次去國父紀念館玩,他居然在廣場前面問別人大會堂在哪裡。據說這迷糊還是他家遺傳的,有一次他正在自己家裡看書,旁邊放着一罐飲料。他媽媽打開門走進來,面部緊張驚恐萬狀地對他大喊“別喝那個,對身體不好!……你喝什麼呢?”還有他姐姐也是一樣迷糊,做護士工作的,拿病人當家人,拿家人當病人。老八在家裡也沒少吃糊塗虧,不多說了。

  這就是我們的寝室,我們的小團體,普通卻不平凡,簡單卻不平淡。花再開之後我們要各奔他地,也不知道多少年之後才能再見。我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生活,我珍惜曾經共同經歷的每段往事。也許很久以後,那牆上還留着我們刻的字,那門後還印着我們的影子。

  我住215,十一棟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