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二年級寫過一篇作文登在校刊上，題目叫做「龍爭虎鬥」，寫的是我跟弟弟很愛吵架，又很快和好的情況，因為他屬龍，我屬虎，當時覺得用這四個字比喻我們的關係最貼切。時隔近二十年，再寫我弟弟，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

弟弟小時候頭大大的、很可愛、古意的模樣，讓我總愛逗弄他。小學的時候，有一年他生日，事前我「預告」他好幾次，我會送一份很好的生日禮物給他，他也滿心期盼著。生日當天一大早，我交給他一張藏寶圖，上面畫了地圖、寫滿謎語，幾經暗示後他終於找到寶藏放在書櫃的某一角，興奮地找到一個紙袋，結果打開一看發現只是一張卡片，上面寫著「生日快樂，心意比禮物重要…」。他覺得我騙他，氣得哇哇大哭，即使我趕緊把真的禮物—皮夾拿出來，他還是不理我，好說歹說後才破涕為笑，這是我愛逗弄弟弟的一件小事。

小時候我與弟弟真是蠻愛吵架，常常為了小事爭吵，有時是要看的電視不同，或是吃東西分不平均，但通常吵完不到一小時就和好了，又拉著對方一起看喜歡的電視。長大以後，我們還是偶爾會吵架，只是吵架的原因變了，認為對方做了不夠體貼父母的事而忍不住生氣，最後出來做和事佬的都是爸媽，但我們也會很快和好了。

我跟弟弟感情很好，小時候我們睡在上下鋪，有時候十點多就上床睡覺，二個人可以一直嘰嘰咕咕地說話到一、二點才睡著。現在我們還是有很多話可以聊，小到我的保養品、化妝品該買什麼牌子，他最愛看的網球、賽車、烹飪節目有什麼新變動，爸媽又發生什麼有趣的事，還有最近出了什麼新雜誌，除了感情外，我們幾乎無所不談。

弟弟小學與國中都跟我讀同一所學校，那時候全校老師都認識我，每個人看到他都會說「你是某某人的弟弟」。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希望我的表現對他造成壓力，但我沒辦法阻止老師比較我們的表現。直到有一天某個男生問我，你是某某人的姐姐嗎？我突然覺得很高興，他不再只是我弟弟而已，他也優先地受人重視。

長大以後，弟弟變得成熟細心，反倒是我常常需要他，因為我做事常常只決定大方向，小事我會叫他幫我解決。假如我的電腦壞掉，他會在電話裡不厭其煩一一解釋，說到我可以把它弄好為止；如果我要買車、照相機、錄影機，通常也是他負責研究，找出最符合我的需求，我只需在最後剩下的二個選擇做決定就好。要是只有我跟弟弟在家，一定是他煮東西給我吃、我只要負責洗碗就好，一來我懶惰，二來他煮得比我好吃多了，所以弟弟幾乎幫我做了很多生活瑣事。

弟弟也是全世界唯一會罵我的人，他覺得我在外面可以把事情做的很好，在家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他唸我的事情可多著，新車開沒多久就擦撞到，煮咖啡煮到水蒸氣噴得桌上都是，剛買的機器可以被我弄到不會動，這些事他不但唸我，還得負責幫我處理善後。

他有時對我的決定並不以為然，認為我老是放棄一些實際的東西，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如同當年我突然決定要讀新聞，他不認同也不看好，但等我考上以後，聽到他跟朋友講電話提到，「我姐好像沒在唸書，卻莫名奇妙考上新聞所」，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興奮，我很高興他至少為我感到驕傲。

在他眼裡，我大概是那種好高騖遠、不切實際、自我中心、又笨手笨腳的姐姐，他常常不能理解我的決定與行為，我也很難向他解釋清楚為什麼我要這樣做。雖然他嘴裡還是會嘮叨，但最後他總是能接受並支持我的選擇。

有一次我們談到人生最大的夢想是什麼？我立刻想到每個階段我都有一個目標，想讓自己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他卻說，他最大的夢想是賺很多錢，讓他跟爸媽可以搬到一個很大的房子。那一刻我確定我與他是全然不同典型的人，他很實際、我太理想，他的未來總包含著自己與家人，我的未來卻只有我自己。

那天，我跟他談到我要出國讀書，可能一去就是好幾年，而且大概要花掉家裡不少錢，我覺得自己總是用掉家裡比較多的資源，我有點過意不去問他：「那以後如果你也想要去讀書怎麼辦？」，他一邊幫我弄電腦，一邊輕鬆地回答：「誰叫你那麼愛唸書，還要再去唸博士，爸媽又支持你，那我以後再說。」

聽到這番話，我真的很感動，他一如以往，總是口頭上唸我，終究還是成全我去追尋我的夢想，而他總是實際地想著如何把家跟爸媽照顧好。我想，或許我像個風箏，總想要飛得更高更遠，而弟弟與爸媽就是地面的基石，讓風箏的繫繩得以牢牢綁在地上，我才能飛得又高又遠。

弟弟現在不再是小時候那個頭大大、可愛的小男生，而是可以承擔責任的男人，我一直以有這樣的弟弟感到驕傲。

今天是他25歲的生日，我要用這篇文字祝他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