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one forgotten who,but somebody once said that he who sings is not always happy”


她躺在我身邊，已經很久了。久到時間裡面失去了呼吸的感覺，彼此的臉龐也都模糊成為不對稱的鏡。然後我的遲疑、焦慮、無知也已經消失。已經不再有那麼多東西了。就算想要有，也已經化成凝結的符號。符號也被時間給丟失了。所以，所以，所以……

我穿著一間灰黑色夾雜的毛衣，燈蕊褲，以及一件獵裝。那時，我就快要老邁了，坐在夜燈旁，聽著一首叫做”Don’t Leave a Light For Me Baby”的歌曲。我把窗簾拉得緊，外頭應該是某一個快要亮的黑或即將沒入夜色的白。不知道，顏色跟光對於我不重要。我靠著一盞夜燈，眼睛無法闔攏。我想休息，是的，只是，我沒辦法。我吃了藥，我喝了酒，很多。沒有任何時候的我比現在更清醒與不清醒同時了。那時候我想躺下來，讓身體從酒精和藥物的溫存裡得到年邁的一種遲緩。我寧願死了算。可我沒死。我寧願活得好，可我沒有。我想這一切都應該遲早有人述說過，或者將被人述說。誰無所謂，是我也無所謂。說過沒說也無所謂。但總是會有人這麼說。「那麼，你應該……」

你應該幫我把世界拉掉，或者只要這麼一下下，為我唱一首不一樣的歌曲。短的歌曲，長的歌曲，哼哼唱唱，或者專心致意。那夜設定的音響同一首歌重複，我沒有氣力爬過去將步算大聲的歌曲給轉大轉小或扭掉。身旁的夜燈越是溫暖與亮，外頭更顯得黑與凶猛。我已經太老到能夠去想時間；年輕的時候有太多的故事與存在，然而顏色和記憶是危險的──它們只保護了它們自己，除了一個不曾出現的誰，都沒辦法摺疊或打碎其中應該有的和不應該有的秘密；一種隱喻，一種肉體的活，或者舞的單純。沒有了。時間太多。我的時間太多而又太少，音樂生過於微弱又太吵。我寫過的文字和說過的話濺濕了我完整的衣衫，自殘殘人的歲月痕跡將我腦海裡無名的海洋給徹底污染。然後我在這裡，像是不在一樣。事情都不再一樣了。而等待和依偎著的，是安靜的體液。我讓自己的尿液任意流在名貴褲子上，用自己抽過半根菸的手自慰，用生鏽的美工刀把鬍子刮去。那些體液在夜燈的照映下，多麼無奈而叫我吃驚的比我來得更生動。我的臉上流著血，手上的精液是鹹的。我的時間，則根本沒有味道。

她就這樣像是走進自己家門般踏步進來。我的額頭也沒抬，血滴在她腳前。她望了我一眼，把長頭髮纏起。乾淨，又不至於太乾淨的長髮。他捲起褲管跳舞，或說轉了幾圈。小直筒牛仔褲。他沒脫鞋，也沒穿鞋本來。腳趾頭與腳踝，乾淨帶有一些世故。我不認識她，可我不知道她認識我否。我或許認識，或許應該認識，或許，或許。但她就這麼進來。然後，盤腿躺在我身旁，動作像是慢了五格的獅子獵殺小鹿。那些動物紀錄片的節奏。更慢一些，我心想。或者更快。都好。但沒有，沒有。

然後，妳知道的……靜止了很久。她躺著也沒看我就閉上了眼。不像是在睡，也不像是在思考，只是什麼都不像的一種我企盼的方式於那樣的空間裡理想的應該如此。是的我也這麼希望我可以。然後我沒有。我的穿著顯得誇浮，我的動作幼稚可笑，最後連什麼都不做只是看著她也可笑。是的，你懂得這些，你會懂得的總有一天，或者你已經懂得…..而我不想多說這樣的比較下，那老邁是怎麼個樣式的悲哀。但女孩的年紀像是我的女兒，她的臉色紅潤，看起來卻已經長大成人。那不是所想像中少女的體，也沒有到達不羈，可或許正好就在我從未到達的中間。而她應該跟我說句什麼至少。但她沒有，當然沒有。

我也躺了下來。她把手輕挽在我臂。是臂是肩已經記不得，只知道那處破到我身上的感覺讓我想驚叫而號哭；我從沒有體驗過的一種信賴觸感，不含有一絲絲慾望或者情緒，只是似曾相似或本該如此。

我沒有動自從躺下後，她也沒有。夜燈下我不敢有一絲過度的呼吸或者語言，枉論動作了。我心頭有千千萬萬或想問她或想與她談的事情，因為從她的身體與臉，我似乎知道了什麼。但我不敢。我不願意。這一刻不需要理由的放棄，不論她是為著什麼而在此。我知道她沒有睡，而我闔上了眼。那手依舊輕挽，像是即將要成為我的一部份。那溫柔沒有代價與渴求，只是一種恰如其分。

我的眼深深闔上了。在腦海的最深最深處，不敢輕易流出的眼淚哼唱著：

Lay, lady, lay, lay across my big brass bed……
Whatever colors you have in your mind
I’ll show them to you and you’ll see them shine……
……Stay, lady, stay, stay with your man awhile
Until the break of day, let me see you make him smile
His clothes are dirty but his hands are clean
And you’re the best thing that he’s ever seen

………Stay, lady, stay, stay while the night is still ahead
I long to see you in the morning light
I long to reach for you in the night
Stay, lady, stay, stay while the night is still ahead……

While the night is still ahead.........






(Lyrics adapted from Bob Dylan,”Lay lady Lay”.title of the article adapted from Jean Luc Godard’s film”The Old Pl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