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24 17:42:43鑄心齋主人

【抒懷】跑者與行者/092411/V.1



我們在夏末秋初的火燒島上當了一回不完全的跑者與行者,正如這個島的氣候也恰恰來到這樣一個曖昧難明的時節,白天是夏季的毒辣日頭,夜裡則換上秋天的如水涼風。

雙腳是也用這樣曖昧不明的態度跑著,或走著,在這場馬拉松賽事裡。

凌晨五時許,嘉慶年間焚燒這座島嶼的大火還在沈睡,空氣是涼的,心也是。我們跟這座島嶼一起甦醒,甚至懷疑昨夜我們未曾與島嶼一同沈睡,感覺身體跟意識都是嶄新的,以至連濕涼的空氣沾在身上的觸感都覺得新奇。涼意讓人好想再回到夢裡酣眠,於是我們試著喚醒半睡半醒的身體,用和緩的伸展動作,用起跑前興奮的心情,用鏡頭前的微笑。

跑者的特權是對意識漠不關心,全神貫注在每一步踢蹬、每一下心跳及每一次擺動,除了每公里會被手上的GPS手錶發出的嗶聲帶離當下,偶爾觀照身體對堅硬地面的抱怨還有對險升路段的擔憂之外,就這樣任雙腳帶著身體前進。汗水也是緩慢溫和的滲出,彷彿不是在跑著,而是浸潤在濕涼的水霧裡,緩慢的流汗竟讓身體的跑動有幾分悠閒,幾分放鬆。

相信我們的身體都是這天太陽重新燃起嘉慶大火餘燼的受害者,隨著日頭往天頂移動,原本吹拂的涼風止息了,空氣開始像熱漿糊般的糾纏雙腿。先消失的是節奏,雙腳觸地的聲響從嬉戲的鹿轉換成負重的驢,最後是踽行的牛;身體也開始燒炙起來,分不清那樣的熱究竟是由皮膚傳進來的,還是從臟腑漫出來的,連通過氣管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酌熱的。

於是我們成了行者,但不是旅行的那樣瀟灑,是苦行的煎熬。雙腳是駝著我們移動的牲口,也成為我們的包袱,我們偶而並行,時而互相超越,或互相等待,默數剩下的里程,以及逐漸消逝的時間。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沈默著,偶爾開口抱怨這炎熱的天氣,或是綿延不盡的上坡路,或是半鼓勵半提醒的發動起跑指令,希望能縮短我們被這片燒燙土地折騰的時間。

我們在終點像甫從掠食動物爪牙下逃生的羚羊般的重新聚集,彼此談論剛剛的驚心動魄,並引頸企盼每一位伙伴的平安歸來。主辦單位發送的便當與草原上的草同樣食之無味,而我們也像羚羊般的嚼食著,並讓它們緩緩滑進空乏的胃袋,伴隨著偶爾的反芻跟微微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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