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11 16:39:53鑄心齋主人

【述異】桃花瘴/100208/v.3

被暖春的薰風一吹,這城市的桃花一夜怒放,完全忘了含苞待放的瑟縮。
三百年前偶然在這個城市的行腳旅者寫道:「地居卑濕,邪氣聚於草澤,積漸成瘴,其中有作桃色者,是名桃瘴。是瘴好發於暮春,東風送暖,桃瘴大作,中人欲 醉,尤女子最難當之,凡中之者莫不心浮神搖,日夜思慕佳兒好婦,無心田稼,百事俱廢。又有浮浪子弟,日游於廟寺,見姣好女子輒躡之,覷隙挑之,進而成姦, 多生訴訟是非」。
春天好發桃花瘴,尤女子最難當之。
是日梅從月老廟求了籤出來,月老殷殷告之:「目下君爾之運也。雲之從龍。風之從虎之運。龍蟠虎踞之勢。風雲際會。際遇非常之時。君必可汝功成名遂。事事稱心。」好一支上上籤。問題是我從不缺功名呀?梅忍不住在心裡抗議,月老低眉不語,長鬚遮住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坐在連鎖咖啡店大片落地玻璃窗前,這座城市最古老的街區隔壁竟是最新潮的流行中心,那些頭髮五顏六色不知所謂的少年少女們像春天開了滿地的花兒,競相伸展他們/她們灌滿費洛蒙的軀體,競逐狂蜂浪蝶。
她想起阿峰,一隻肌肉結實的熊蜂,黑亮的古銅肌肉幾乎撐爆貼身小背心,碎花短褲人字拖挾著衝浪長板,白沙灣潮浪王子非他莫屬。那天一票輕熟女整路喧鬧幾乎掀了 車頂,明明都會旱鴨子還是很專業的換上布料少少的比基尼擦上防曬油沙灘上曬起鹹豬肉,艷熟的肉體雖不如三十公尺開外小辣妹玲瓏有緻,細心修飾的妝容外加吸氣縮腹擠溝仍然硬生生比下青春無敵小辣妹,搶走現場數百對雄性動物的眼球。一時間沙灘成了特洛伊牆下戰場,上百個肌肉結棍的漢子揮汗廝殺就為了搏這群海倫們一燦。
曬久了有人帶頭嚷口渴,舉目四望剛好有間日劇長假樣的沙灘不知所謂違建小店,屋頂還哈日的飄著兩條鯉魚旗。一進小店令人失望的沒有亮眼的沙灘男孩,老阿婆口齒不清的招呼她們入座端上不太涼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玻璃瓶裝可口可樂。阿峰矯捷探頭躲開布廉進小店的入場身段就讓眾家姊妹神為之奪,而她剛好就是從來沒回神的那一個。拱豬似的眾家姊妹將她捧出獻祭給這個乍暖還寒的春天,還有那位趁著乘著春風下凡的阿波羅,嘻鬧間互留了MSN,幾番字裡行間的打情罵俏讓她當真了起來,完全把不知道第幾次跟底迪男友們分手後,信誓旦旦下回要找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Mr. Right的老梗拋諸腦後。
她又沉船了,沒想到沉船這個沙文主義的字眼對姐弟戀也適用。
幾次約會她開車載著阿峰上夜市,米白色高腰的薄風衣襯得一群聚桌大嚼的男女好不突兀,尤其是其中又有一條她鍾愛的小狼狗-這回眾姊妹又從對面那國迎回來一個好女性主義的名詞按在他身上,他聽了也只是笑笑,笑容裡寵辱不驚讓她好生著惱。
他確實像個偶然到凡間嬉戲的神祇,生老病死不相干似的活得瀟灑自在,台北好高的生活費竟也讓他東混西混的頂了下來。幾次在他懷裡嬌嗔著要他想想未來,竟也都被他耍賴哈癢輕輕帶過,好一個遊戲人間的邱比特啊。
從沒想過脫俗這字眼也可以套在眼前這男人身上,不都說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穢臭不堪?怎這傢伙即使剛睡醒也是滿口剛刷完牙似的好清新,完全不像她好濃濁的胃火味兒。
想必那些女孩們也聞到了這樣的,薄荷似的味兒,夏天難得好晴朗的週末她開車帶著他和他的浪板到沙灘放封,沙灘上她打個盹醒來,一眼見到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身邊圍滿眼裡滿是花朵,身體卻像熟透蜜桃的的思春期小女孩。她母獸似的衝上前護衛豺狼分食自己的獵物,卻只顯得自己狼狽極了,像一隻飢餓卻又倦極了的母獅。
當晚大吵了一架,只有她曉得她爭的不是那幾個從來不是對手的小女生,而是不饒人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