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太曉得怎麼開這個頭才好?!
而我必須現在寫出來藉以喧洩

前天。清晨4點多
父親一通電話驚擾睡夢中的我
混沌腦袋很難消化他的每一字一句
昏迷=失去意識
為什麼問是否要立即回家?
為什麼說著類似見最後一面的話?
病危不是死亡
我有些抗拒著

我很厭惡也害怕那種場面
才知道其實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見死亡即將來臨
尤其降臨在身邊的親人朋友

那刻起我總會不斷想起他的臉
一個男人
他火爆高傲了一輩子
與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或許是因媒妁之言牽手
共同生活五,六十年的歲月經常惡言相向
他曾經外遇也成為翻舊帳的基本吵架話題
在屢次聽過他們以非常不堪入耳的話互飆對方後
還有一度以為他們絕不會為對方的死活感到肝腸寸斷
幾年前。男人和女人的身體都紛紛出現異狀
尤其是女人
中風幾乎完全影響她的行動
進出醫院更是家常便飯
男人總是細心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既使偶爾還是吵嘴
卻讓我知道他們會一直守護著彼此
現在
女人無意識地躺在加護病房裡
第三次中風後由醫生初步猜測可能遭受感染導致發燒昏迷
我站在病床邊望著鼻口均被插上管子靠呼吸器維持喘息的她
像是空氣中的分子突然變大塞住我的咽喉說不出話
在母親指示下我很勉強地開口喚了病床上的女人一聲:阿嬤
她微微挑動眼皮
護士小姐說這是人體的自然反射反應而非恢復意識
我有點異常的冷靜
對我來說這是壓抑情緒的好方法
但我始終還是懦弱的
根本無法用太多時間看著她
迫不及待想離開無法接受自己的親人那副模樣

走出一次只能進去兩名探視者的加護病房外
我的眼神不自覺地望向那個我所認識火爆而高傲的男人
在來醫院的路上我偶爾會走在他旁邊
七十多歲高齡的他以蹣跚的步履堅持不讓我們攙扶走著
他沒有急著進去探視女人只是先問問我們情形
母親簡單轉述護士小姐的話
而這火爆高傲自尊心強烈的男人。我的阿公。他哭了又立刻擦掉眼淚
看見他的傷心我根本再也無抵抗招架能力
立即轉身擦掉眼淚是我唯一想到的動作

母親說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阿嬤住進醫院的這幾天阿公每回探視總是眼淚直流
相處了大半輩子的伴我知道他捨不得也或許害怕
這一晚他又在阿嬤的病床邊話說著說著哭了

看見失去意識靠著呼吸器辛苦搏鬥的阿嬤很難過
但是我更難過阿公的難過
好捨不得看見他掉眼淚的樣子
所以開始有些抗拒回去面對這一切
我不想看見阿公的傷心
不想感受那種無法掌控的脆弱
既使早已知道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