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苗栗山腳國小所見，雀榕對白千層樹形成的「纏勒作用」

始終，只能這樣緩慢
往外推移自己的臉
以為不會走過
卻逐漸蒼老的十年
陽光的色澤依然
地上的影子，甚至
從來也看不出年紀
曾經，也寫詩的
僅僅因為路過就寫詩
也許，曾經也是哪一季的春泥
那年秋天枯掉的葉
是否
也就落下我途經的悲秋？

十年以前，那株雀榕
曾經流浪得比蒲公英卑微
卻在你分歧的枝枒間悄悄落腳
從此死命生長，緊緊纏勒
取你而代之
你黯然地枯去，最後無聲地死
──我們的夢僅剩衰亡的軀殼
十年以後再遇，我們的記憶
已是最斑駁的那塊
你的臉不再推移，滿是雀榕向榮的葉
我已無法問你，無法再問：
還記得
我做過什麼夢？寫過什麼詩？又
走了多少路，才來到你面前？

這樣一個十年以後
是怎麼樣的十年以後？
你知道的，我想你會知道
此刻我竟連帶走你一片枯掉的葉
都已是太多餘的奢求
我甚至只能不斷失落那些
以為會寫完的句子
並且
當我用你已成斷簡殘編的臉
無聲地擦掉一首詩
從此
就只會記起
記起
只在別人詩裡
流自己的淚

註：白千層樹的樹皮為褐色或灰白色，每年都會向外長出新皮，並把老樹皮推擠出來，層次分明地一層貼著一層的留在幹上，故名白千層。白千層老去的樹皮易拔落，拔落的老樹皮可做橡皮擦用。苗栗山腳國小有幾株白千層，俱被侵略性強的外來雀榕寄生，雀榕的附著力及生命力驚人，粗如莖幹的根密密麻麻，緊緊纏繞著白千層的樹幹，遂使得被纏繞的白千層樹枯死，據當時帶我們遊山腳國小的校長胡復進先生說明，雀榕對白千層樹造成的這種現象叫做「纏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