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

　　爺爺過世那一天，大伯和叔叔決定依照台灣民間的習俗，將車禍後已在加護病房躺了一個多月的阿公移回家裡，在家裡斷氣是比較好的吧。落葉歸根，他們是這麼說的。下午兩三點，家裡便開始忙起來了，在一樓的客廳匆匆佈置了一個簡單的矮床，上面舖了簡單的被褥。在這之前，我們刻意將阿媽攙扶（好吧，其實說「抬」會比較對）到二樓。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即使阿媽是這樣封閉於她自己的世界中，但是接下來會發生的場面怎麼說都不應該讓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去直接面對，對誰都太殘酷了。

　　樓下之後發生的事情算是順利的吧，救護車閃著紅燈卻安靜地來到，兩個姊姊和護士將躺在擔架上的阿公接下車，移到矮床上，拿掉呼吸器，大伯和叔叔握著阿公的手念佛，溫柔的跟阿公說將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一切必要的儀式告一段落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樓下還在念經的是媽媽和姊姊，兩個小時之後該我。離開那個其實是陌生的環境，我走上二樓，也是老房子了呀！牆上白色的油漆斑駁，地上舖設的塑膠地板多數殘缺不全，日光燈大概也只剩下一半亮度，看到阿媽獨自坐在燈光下發呆。

　　「阿媽，阿公返來了啊……」我握住阿媽那雙柔軟溫暖的手這樣說，阿媽的臉突然扭曲，流下兩滴好乾淨好乾淨的眼淚。我抬起頭，一幅大紅的精裱的七言賀詞映入眼簾。

　　那是幾年前阿公阿媽結婚五十週年金婚時人家送的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