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知道，我們都活在我們自己和其他人的假定裡面。就像妳過馬路，妳這邊是綠燈，別人是紅燈，妳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闖紅燈？」嘴巴裡面塞了一大塊奶油蛋糕說話，看起來真是欠揍。「但是妳還是敢過，對不對？即使妳沒有任何根據證明妳不會在過馬路過到一半的時候被闖紅燈的車撞死。為什麼？聽好，因為妳『假定』對方會遵照交通規則，而對方也『假定』妳不會過馬路過到一半突然彎過去撞他，所以他也不會看到妳騎到他前面就嚇的彎來彎去躲妳。懂嗎？即使妳對妳的人生沒有任何可以遵循的方向，妳還是已經被『假定』好會有怎樣怎樣的作為。總而言之，我們所架構的這個社會結構，事實上是建立在一個早就已經被確定的框框底下。」他的鬍子上還有一塊奶油隨著他慷慨激昂的敘述上下擺動。

　　「所以？」

　　「所以？所以妳沒被闖紅燈的車撞死，他沒被妳突然發瘋的轉彎擦到，皆大歡喜，大家都很開心啊……喂，妳到底懂不懂？」

　　「……他怎麼知道我不會去撞他？」咕噥著。用湯匙在盤底的慕斯上亂畫。

　　「媽的，妳有沒有在聽……這家的蛋糕怎麼這麼甜，」他皺起眉頭，嫌惡地用餐巾紙胡亂在嘴邊抹了一下。「聽著，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妳會今天他媽的起肖，想用妳那台高齡的迪爵125去跟他的BENZ S320同歸於盡，他怎麼會知道？他根本他媽的不會去想這個問題，OK？這個問題根本不會繞到他的意識層面。我們都已經習慣把這些假定當作定律，不會，也沒有什麼理由去懷疑它。好，如果妳硬要找會把這些問題慎重考慮的人，也還真的有，我們說他們有『被害妄想症』。」他用力的向後靠到椅背上，一副要做結論那樣的氣勢。「所以說，要是妳沒能習慣並服從大家早已做好的假定，妳只有兩種下場：被送進精神病院或是被撞死。understand？」

　　「……嗯。」那些盤中的慕斯被畫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臉。其實是懶得問。

　　「嘿，妳會懂才有鬼。」在他那輕蔑的微笑邊邊，剛剛的奶油被拉成長條型，彎彎曲曲的在鬍子的縫隙中求生存，很委屈的樣子。

　　「欸，開心點嘛，我今天特地花時間陪妳出來，還浪費了這麼多口水，講了這麼多，妳心情要是沒變好，我很沒面子耶……幾點啦？」

　　「快五點。」

　　「嘿嘿……算得剛剛好。要走了，跟我女朋友約好吃飯。」拉拉領子，穿上外套。「她大概怎麼樣也不會知道我下午跑出來找妳，她『假定』我不會，了吧？」

　　他站了起來，抓起車鑰匙，想告訴他那很委屈的奶油的事，「呃……等一下……」

　　「幹嘛？」

　　「……我會撞下去，真的，我會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