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18 23:57:50clever

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我們埋葬了妹妹小雪

這是熟悉的環境,不,這是熟悉的日本,斑駁柏油路佈著坑洞,
可是卻習慣與闊大的河溝並行著,
喜歡看著那潾潾閃著光芒的水流,微微淺動。
原來那也被灰黑的水泥漫天鋪地的覆蓋,晦暗的色調,
反應不出明亮的色差,灰濛濛的沙漠,一日復一日的走過,
不管有沒有媽媽、還是飢餓的用盡力氣,捧著奢侈的泡麵蹣跚的行走。
日落了,四週的光線蒙上黯淡,高高欄杆圍繞的天空,
開始瀰漫灰藍的雲,從水泥階梯走下,恍然而覺,
那像似我也曾走過的道路。

原來那兒也是這樣,塗抹著水泥蔓延。在搬來的第一天晚上,
溫馨的房間充滿鵝黃色溫暖燈光,大哥阿明眼睛露著慧黠懂事的神色,
不說話身體習慣微微緩動著;最寶氣的弟弟小茂被勒令不能走出陽臺,
也不能大聲尖叫,可他像什麼都沒聽懂,一直向著你傻笑。
最小的妹妹小雪,最受媽媽疼愛,不過稚氣可愛的臉龐,
誰見了都忍不住疼她;而最安靜靦腆的京子,
常穿著秀氣衣裳綁著公主頭,不吵不鬧幫著哥哥整理家裡,
夢想著能有一台鋼琴。

那是一種最極至的生活,在最無聊寂寞的每天,時間緩緩潛行著,
弟弟最喜歡玩飛機模型、遙控汽車,呼呼地幻想兩人對戰;
小妹喜歡拿著蠟筆,在帳單水費的紙面,畫出一個個漂亮的公主,
就像我們的小時候,當然還畫了最疼愛她的媽媽,
雖然媽媽時常晚歸不回家;
安靜的京子沉默地看著洗衣機,把衣服一件件晾好,
她想上學,可是沒有爸爸也不能踏出家門,
她常常看著玻璃窗外明亮的街道世界,用著孤單期盼的眼神,
和彈著紅色的玩具小鋼琴,發出孤單期盼的清音。
畫面不時停格在她們乾淨纖小的腳踝和手指,
她們和正常家庭的小孩沒有兩樣,在長大進入這世界前,
也一樣那麼的天真無邪,
儘管她們用最少、最寂寥的環境創造最大的快樂,
小小的身影斜躺著,凝止的午後時光沉澱在她們身旁。

阿明是唯一自由進出家裡和外頭的孩子,
尤其媽媽第二次遺棄他們已經從冬天到春末,
這麼長的時光她和一個男人生活在別處,假裝忘了他們。
阿明來回在街頭逡尋,用熟練的加減乘除算著生活費,
請超商店員寫信給媽媽,到Taxi站和柏青哥找曾和媽媽在一起的男人,
和循著地址打電話給媽媽,卻聽見她用女主人的聲態:
「喂,喂……怎麼不說話阿?」他失落的明白,她不會再回來。

日子一天天炎熱,夏天悄然來臨,
他們在最困乏的環境,創造最大的快樂。
阿明在公園撿到一個舊皮球,把它高高拋向天空,用樹枝興奮地打擊;
他常常徘徊在學校門口,有天他代替了一個沒來的小朋友,
正式上場開始第一場比賽。有天他們在外頭發狂地遊玩,
小孩子的快樂,水泥地旁長出的植物夾著種子,他們小心翼翼撿回家,
種在一個個泡麵的碗,細心灌溉。
不管晴天雨天,只能在公園上廁所和汲水了,衣服漸漸發臭,
但他們仍是那麼地純真單純,他們只是沒有人好好整理頭髮衣裝,
用不起電扇抵擋酷熱。
卻沒有埋怨,至始至終阿明流露著堅毅的意志,堅持的做他要做的。

日影沉澱、夏日炎長,短得如指頭的蠟筆、弄得髒黑的帆布鞋。
小雪爬上椅子想看哥哥什麼時候回來,但摔下椅子,永遠昏睡了。
世界已經絕援,阿明和紗希坐著電車,
把裝在箱子裡的小雪埋葬在機場的草地,
讓想看飛機的她永遠看著它們昇降,這是唯一能做。
這個夏日清晨,沒有人知道什麼事發生,晨曦的陽光射進車廂明亮,
他們兩人無語動也不動,這個城市早晨的開始,
人們從希望的朝陽甦醒,我們才剛埋葬一個生命的結束;
列車在河道的橋墩緩行,城市的河仍是粼粼流動著,
從螢幕不斷湧出一道道波紋,往前延展。
推著我們,大伙兒還是提著一桶桶的水,抱著便利商店過期的壽司,
一樣快樂的我們,還是,不願分開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