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送別舅舅。

遲遲不願離家下樓，到對面那個冰冷的靈堂，因為知道自己會哭。

八號黃昏，在台北收到母親短訊，知道舅舅在下午四時半走了，媽媽很不快樂。

九號回澳，弟弟說那天在醫院每人都紅了眼，唯獨舅母和她的子女三人仍能說說笑笑。

也許大家所抱有的宗教信仰不同，她認為舅舅永生了，在天家等候她們，她們自會重聚，她只為他這次解脫而快樂。

我們，能置評嗎﹖

這夜，也是所有人都在哭，在看舅舅的容貌時哭，在眾人唱詩時哭，是因為那些哀樂調子把我們弄哭，還是我們想起舅舅生前事兒而哭﹖

說實在的，近幾年和這個舅舅不常見，我的回憶都停留在兒時片段，以至從前跟母親到街市雞檔幫忙時的點滴。

我拿著那本不太懂唱的天主歌譜，拭著淚，挽著母親的肩，我能做的，就只有看著舅舅那張拍得他很精神的遺照。

而我那個表妹，他的親女兒，卻仍能繼續和弔唁的她的朋友拉手調笑…

其實，我真的未能理解她們那確信的天家和永生的意義，就是否代表今天她的父親肉身滅亡後她們應該更快樂才是對死者的尊重。

想到舅舅這一生幾近全部都奉獻在他的家庭，為一對子女提供最多的教育而辛勤工作兩份甚至三份工作，當胃部不適仍以為不過是消化不良又或胃氣脹，喝苦茶也不肯看病甚至休病假，至年初被診出藥石無靈也堅持醫治，希望有奇蹟令他能再工作讓女兒學費有繼，至臨走時仍要求女兒不用休學，為著她仍未出身而憂慮自己的醫療是否家人負擔…

我想不明白信奉耶穌就是否應該像她們這樣，應該在靈堂為死者而笑。

真的，我不很明白﹗

明天，舅舅就永久躺在舊西墳的土壤裡。

再見，我的德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