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舒晨緩緩將眼睛睜開，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撲鼻而來的消毒水味，這裏很明顯的是醫院。舒晨試著從腦袋裏搜尋出在這之前最後的記憶，為什麼自己會在醫院裏? 她記得自己剛下飛機回到家，然後頭痛的難受。她還想起偉文，那一張嚴肅而不悅的臉。

『妳終於醒了。』偉文這時從門口走進來。
『我怎麼會在這裏?』
『妳暈倒了。』偉文照實回答。
『暈倒?』舒晨想起上一次在加拿大，在飯店前暈倒的事。
『醫生怎麼說?』舒晨急著問偉文。
『要做進一步的檢查。』偉文不想瞞她。
『檢查我的腦嗎?』舒晨很冷靜。
『對。』

舒晨的腦中快速閃過上一次暈倒的片段，凱爾的扶持，和之後的告白。往事歷歷在目，而今在他身邊的是偉文。舒晨不是沒有想過要找個時間好好地做個檢查，但是忙碌的生活，和一點點僥倖的心態，讓現在的她躺在醫院裏。

接下來的檢查，佔據舒晨多半的時間和精神。這是第一次，舒晨真正地害怕不可知的未來，恐懼自己的生命即將消逝。不過這一切，都必須要等檢查結果出來。

偉文這些天寸步不離地陪著舒晨，他自責自己對她的疏忽，也擔心舒晨會有什麼事。這段時間，偉文常常想起剛認識舒晨時，兩人相處的點滴。那個時候，他們的愛情正閃亮，眼中只有彼此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年。他們是因為相愛而結婚的，這樣難得的緣分，走到後來，竟然還是碰到了瓶頸。而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重拾當初的甜蜜，與舒晨重新再來。只是，不知道老天爺給不給他機會?

等待結果的日子真的難熬，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只能讓結果左右自己的人生。舒晨不禁心想，自己其實正是一個犯人，她犯的罪叫做背叛。她背叛了偉文和婚姻，而懲罰，或許就是即將揭曉的檢查報告。

多日未曾聯絡的舒晨，到底發生什麼事? 凱爾開始有些擔心。自從舒晨回台灣後，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失去聯繫。她好像沒去上班，凱爾給她的email沒有被讀取的跡象。凱爾也曾試著打電話到台灣的公司找她，可是好像沒人知道她真正的請假原因。會不會是舒晨跟他老公攤牌後鬧的不可開交，所以無法工作? 凱爾開始多方揣測，甚至還猜測舒晨會不會想要避開他?

這一切實在太折磨著凱爾的心，他一方面擔心著舒晨，另一方面卻又懷疑著她。這種日子，他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愛莎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來了，她是舒晨最好的朋友，也知舒晨最深。她衝進病房，看見臉色蒼白的舒晨，躺在雪白的床上。周圍的物品幾乎都是冷冰冰的金屬，銀色的床架、銀色的儀器。窗上的窗簾，是一種純粹的綠色，綠的令人心慌。愛莎不明白，怎麼會有一種綠，令人如此地想離開。

舒晨正闔著眼，好像睡著了。愛莎走到她身邊坐下，看著舒晨的手背，有一根針札著她的血管，連接一根管子到後方的點滴。她手背上的靜脈有點腫，像青筋浮起那樣，皮膚上還依稀可見乾掉的血跡。愛莎不禁淚眼迷濛了，才多久沒見她? 三個多月吧! 她出國前才一起吃過飯的。怎麼再見她時會是如此情景? 她還記得舒晨上次還提到那個凱爾，她害怕三個月的出差會讓感情有了發展的空間。愛莎還準備在舒晨回國後主動找她聊聊後續發展的，沒想到，卻先接到了偉文的電話。

病床上的舒晨看起來好累，她的呼吸均勻，熟睡著。愛莎只能坐在她身旁陪她，至少，在她醒來時會有一個人在身邊，支持著她。





礦泉水
2005.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