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20 23:47:30檸檬色杉狐

不散之鋒光無限(上)

嗶嗶嗶…嗶嗶嗶…
呃…又是在單調的手機鬧鈴聲中驚醒的一個早晨,翻過身子,我看見窗外陽光耀眼。
看來又是天氣很好的一天!
從棉被堆中還算快速的坐起,然後如同慣性定律般向前伏臥將臉彎身埋入棉被中,眷戀的窩了一下,這才甘願下床。
走進廁所,盯著洗手台前方鏡子裡頭那個頭髮亂竄、眼睛半睜半閉的可怕妖怪──最可怕的是那個妖怪居然就是自己──半醒著動作然後刷牙、洗臉。等到走出廁所時,這才算是完全清醒過來。
打開冰箱拿出昨天老媽才買的厚片土司、每日C柳橙汁還有奶油,將奶油抹上土司後放進烤箱裡設定兩分鐘,我托著下巴看著眼前350CC的果汁不斷的冒汗。
距離上次已經很久了吧…今天早上,卻又夢到那個夢…
或者連夢都稱不上,只有在睡眠即將結束、意識乍醒的時刻,會在一段旋律裡醒來。
說是旋律,不如說是一段清唱的女聲來得貼切。不知為什麼,醒來後就是記不得那段調子與樂音。
隱隱約約,清柔卻不特別的女子聲音,不多不少的只讓我記得六個字:
──約好…不見…不散──
再下來,就跟這次一樣,完全想不起來…
真是奇怪,二十五歲,一個大學剛畢業正準備好好迎接未來光明人生的一個平凡男子,既沒遇到什麼怪事,也沒交過幾個女朋友,就是會因為大約國中開始的一個夢,偶爾感到困惑。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就是個從小到現在莫名其妙重複出現個十來次的夢境罷了。可是那句〝不見不散〞,卻像是個神秘得讓人無法放下的承諾一般,卡在心頭。
…該不會是前世欠了什麼感情債,或是無意中牽扯一份陰陽情未了吧…
不識相的烤箱在這個時候悶哼了一聲,彷彿在嘲笑我這個無聊的傻瓜,真的是想太多了!!
三兩口解決早餐,回到廁所裡梳梳整整,穿戴完畢之後,終於拿著鑰匙出門迎接新的一天!

「嘿!阿光!你來的真慢ㄟ!!」
「沒辦法啊!路上塞車嘛!我已經很努力從車縫中鑽過來了…」
我看著那個戴著單邊銀質圖騰樣式耳環,一頭側分及肩染亮金髮,白襯衫牛仔褲中性清秀到不行的經紀人阿Joe,一邊坐到沙發上一邊回答。
然而這傢伙只是屁股往旁邊一挪,又開始翹著腿拿出口袋裡的Marbloro Light,逕自在一旁吞雲吐霧。
而我也從背包裡拿出黃色包裝、Airwaves蜂蜜檸檬口味,放了兩顆在口中嚼了起來。
一面發著呆稍稍歇息,一面感受嘴巴裡口香糖那種嗆鼻冰涼的味道,慢慢轉化為可以被接受的入口香甜。
偶爾像這樣,這樣沉默的時刻,我往往還是有種恍神似的不切實際感覺…
大概是一年前吧,在東區路上被這麼一個該說漂亮還是俊帥的傢伙莫名其妙的對著我拍了幾張相片,然後遞給我一張名片之後,我的生活開始有了另外一種變化──
簡而言之呢,我就這樣變成一個所謂的明星了!
其實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想的時刻,就會不自覺的感到一種空虛跟迷惘。在23歲那年私立大學三年級學生的我,就因為陰錯陽差的拍了幾支廣告、客串一下連續劇裡不輕不重露個臉的角色,如今竟然還準備要錄音發專輯了…老實說到現在我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好奇怪,當自己也變成平日在電視裡看到,那些不像現實生活中的漂亮的人,與其說高興,不如說也許還是不習慣吧,總覺得有一天好像這一切都會忽然”怦!”一聲不見了一樣…
「別亂想了!再五分鐘準備進去錄音吧!」坐在左邊的傢伙賞了一掌在我肩上。

「在這根菸即將燒完之前 妳已背過身子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還清楚記得分手那一天 解脫和空虛同時在體內蔓延…」
當我已經不知道第幾遍唱完這兩句副歌的時候,我看到外面的製作人輕輕的點了個頭。緩緩吐了口氣,拿下頭上的耳機,走出錄音室。
關門。將黑暗還給身後的房間。一小群人魚貫的往休息廳裡走去。沉默在空氣中不斷的並肩碰擊。
沙發上我跟阿Joe還是各據一頭,陪伴著我們的一徑仍是Marbloro Light和Airwaves蜂蜜檸檬。錄音師、音控師等圍坐在小桌旁討論著剛剛錄音的一些東西,
而那位製作人則在外面的陽台上抽著和阿Joe一樣的Marbloro Light。
側過頭,我看到阿Joe凝視到近乎著迷的發直眼神,順向望去,那個男人略長的前髮不羈的散落臉龐,刀削般的俊秀臉龐迷濛在灰白色菸霧中,挺直的鼻樑上微微瞇起的眼瞳彷彿有些空茫的遠眺前方,那雙蝴蝶羽翼般的長長眼睫在側顏上更顯得翩然漂亮。
忽然他隨手熄了菸,轉身過來正好對上我的視線,突如其來的被那樣一雙不知該怎麼形容的攝人眼神對上,我差點沒把口香糖給吞下去!
「我想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男人先開口說了話,那些錄音師和音控師們便點點頭站起身來往門外走,「你回家就先練習一下,明天再繼續吧!」他看著我,說話的同時唇邊一抹淺笑,就尾隨著前面的人離開了。
我跟阿Joe輕輕的點頭對他說了聲「謝謝」,就在小房間裡又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們才像鬆了一口氣般長吁了一聲,往後倒進沙發裡。
「喔~~他很帥他很帥對不對!!!」我看著左手邊的阿Joe眼神閃亮亮的,只差沒跳起來撞進天花板或在屋子裡野牛般跑上幾圈,那種泛紅的興奮臉色,第一次讓我感覺到原來這傢伙是個女人!
「嗯…」以我這個男人的眼光平心而論,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有成熟的男性魅力!光看他可以讓阿Joe變成這種瘋女人的德性,我就不禁再次佩服起來!!
「…可是老實說,我還是不知道他是誰耶…」雖然看到這傢伙變成這樣很好玩,但我還是不得不說出心理的疑問。
果然,我接收到一股從左手邊傳來的殺人電波~~
「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偶像謝霆鋒是誰~~~」

「說真的,我是在八年前他結婚的時候才開始迷上他的…」
阿Joe盤腿彎身坐在沙發裡,沒有焦距的眼神卻恍若被回憶隱隱點亮的的火光,有一種帶著微笑的清亮。
房間裡只有她略為低沉的嗓音,混合著一絲絲Marbloro Light熏鼻的淡淡尼古丁菸味,浮動飄散。
「那年,他與原本經紀公司的十年長約終於結束。隨即與他圈外交往甚久的女友結婚,婚禮甚至可說是十分簡單,然而當他結婚的消息和之前錄製好的唱片一起公開時,依然在那時造成了極大轟動!
「他當時主要是在香港發展,是一個感覺很自我的歌手與演員,行事率直,總是作他認為對的、他想做的事情與音樂,不太顧及演藝圈以及眾人的想法!這種率真的個性,使得台灣、大陸內地以及日本也有許許多多他的fans!然而就在當時他的演藝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就這樣毅然決然結婚去了,甚至連唱片都沒怎麼宣傳,只留下了一句『現在的我只想為自己而活,再好好考慮未來的方向!』,一聲『謝謝大家!』還有他總是在結束之時出現的深深一鞠躬,就這樣帶著他的妻子回到加拿大。
「我那時開始注意到這個男人,然後聽他的歌、看一些他所演過的電影,越是知道這個人,越像被捲進漩渦不得抽身的感覺,會令人著迷的深陷…那種灑脫與自在,還有對自己一種堅持完美的原則,例如做自己喜歡的音樂、拍戲幾乎不用替身親自上場,甚至不刻意掩藏裝飾自己的形象,大剌剌的在fans面前抽菸,我覺得他是一個很真很勇敢的男人,某一方面又像純真的彼得潘,在男人的身體裡困住了孩子般的童稚靈魂,不畏懼的往前去飛去闖…
「後來過了兩年,他換了一家經紀公司,又重新回到了演藝圈,只是這一次,他不必像以前一樣委屈,他可以擁有更多自己的想法,不管做專輯跟拍電影,他都可以加入自己的意見再做決定!而那家經紀公司,就是目前我們”Light&Shadow”光影集團的前身…
「這六年來,他接拍的戲比起以往少了許多,國語及粵語專輯也是兩年左右才出一張,但是每一齣電影每一張大碟,全都銷售良好而且評價甚高,尤其是前年拿下香港金像獎及台灣金馬獎兩座影帝殊榮的「三重假面」,多重人格的角色分飾更是令人讚賞!年紀漸長的他,似乎因為歲月更添一股成熟沉穩的風格,尤其是他的眼神….」
聽到這裡,我轉頭過去….果不其然又是花痴上身,整個打壞了之前我聽得入神的興致…
「是喔…我還完全不知道原來他是那麼厲害的人…」雖然他身上的確有一種很吸印人的特別氣質…
「不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應該還是他那雙內斂深長的眉眼吧…感覺像大海一樣深沉無限…」
顯然阿Joe非常滿意我最後所下的結論,原本即將重重落在肩上的掌風,也變成了深表同感的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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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又是同樣矇昧不清的夢境破片…
只是這次,朦朦朧朧有位長髮女子側顏的身影,像被籠罩在迷霧裡,依舊重複著她的誓約…
──約好‧不見‧不散…


呼…我來到陽台,對著窗外大大的伸了伸懶腰。
十八層樓高窗外的景象,遠遠幾座山圍繞著眼下的街道房屋,我嚼著Airwaves,有些發洩情緒似的憤憤感受口中漸漸彌漫而出的蜂蜜檸檬。
忽然我感受到一隻大掌落在我的肩上。
「怎麼了?唱不出來嗎?」身後跟著傳來我製作人低沉的嗓音。
「不知道該怎麼說…唱出來的感覺就是覺得不對…」我低著頭,望著陽臺下星羅棋布的城市,有種冷眼望卻的瀟灑。
好一陣子沒有回應,我轉頭望去,他正半瞇著眼吞雲吐霧,撐扶著陽臺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Marbloro Light燃亮小小的赤紅色火燄。
「你就別叫我鋒哥了,這讓我覺得很奇怪…否則你就喊我的英文名字Nic吧!」回想起方才進錄音室錄音時,考慮了好久覺得稱呼他”鋒哥”比較適合,沒想到他卻突然失笑說了這麼一句話,笑容裡有著孩子般的開朗卻又帶著一絲絲的感慨味道…
聽阿Joe說,他應該有四十歲了吧。真是個成熟的男人!感覺有些冷冷漠漠的,有時卻像曇花一現般,一閃神之間迸射出男孩般的笑靨神采。
「不要著急,有時你越是想揣摩越抓不到那種感覺…自然就好…」過了一會兒之後,Nic如此說道。說是回應不如說有點像自言自語。
「你可以唱一句給我聽嗎?」不知為什麼,我脫口而出。口中蜂蜜檸檬的香甜已經淡了許多。
Nic回望著我,眼神有點疑惑。他可能是怕我被他的唱法影響,所以對於我提出的要求有點不解。
我只是對著他輕輕點點頭,老實說我還沒聽過他唱歌,有點想聽聽若是他的話會如何詮釋。

「在這根菸即將燒完之前 妳已背過身子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還清楚記得分手那一天 解脫和空虛同時在體內蔓延…」
同樣的歌詞與旋律,卻有著不一樣的味道…Nic的聲線,低沉而溫柔,雖然感覺上就像是一般清唱那樣的自然,卻有種透徹的哀傷,我被他那充滿感情的聲音給震攝住了!
「每個人的歷練與音質都不同,你該用你自己的方法自然的去唱完這首歌,就像去KTV唱歌一樣,不用模仿他人,用心唱出你自己的感情跟體會就好了。」
我望著他,在煙筒裡面滅熄了指間的香菸。
「你想想看,有沒有一個人,你想忘卻忘不掉,哪天你放開了卻又覺得寂寞的人…」
在那一瞬間,我的腦海裡浮現了早晨出現在夢中的女子,和那一把悠悠淒淒的聲音…
Nic拍拍我的肩,我隨著他的身後走進錄音室。
兩個鐘頭後,我看到透明玻璃後音控室的他,抬起右手對我比出OK的手勢。我的第一張專輯「光速飛行」到此終於全部錄製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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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非常開心,歡迎各位媒體記者朋友來到光磊首張專輯”光速飛行”的記者會!」
站在會場主持人的身旁,聽著她的開場介紹詞環視著台下四五十顆人頭,我覺得自己的臉開始有點笑到僵掉…
這種緊張跟以往根本沒得比,就連演戲導演喊「開麥拉!」或「action!」我都沒有這麼害怕的感覺…心臟跳得像快跑後的速度一般,只差沒從口中跳出來!!
閃光燈一直在我面前閃耀,我只能儘量保持微笑,眨眼,企圖讓眼底那一團因為眼睛接收過多閃亮光束所造成的黑影,及早從我眼前消失!
「…現在就請我們光影集團娛樂企劃部的總監,同時也是知名音樂人的黃啟彥先生,為我們頒發這隻漂亮的碧玉寶馬,象徵希望未來光磊在音樂以及演藝圈的路上,都可以憑著一馬當先的精神,馬到成功!」
台下的閃光燈又在不停的閃動,我發覺自己已經無法笑得更開心了,因為表情幾乎不是我能控制的那樣,而變成一張失真的面具,貼在臉皮上。
當”頒獎典禮”終於結束後,接著便是一如以往的平面及有線媒體記者採訪,花了幾分鐘先將手上各家電視台的Mic牌排好,確使它們都能準確的對準面前大型的採訪鏡頭,再下來就是適度客氣的回答,面前諸位操控我將來媒體形象的記者媒體形形色色的問題。
一問一答的進行之間,我忽然感覺這裡的每個人包括我自己好像都在演一場戲,演一場”新人出道”的自由創作戲碼,而我就是那個主角,週遭的人物好像都在隨著我的反應,表演著接下來他們自己角色的應變劇情。
想到這裡,我不禁分心的笑了一下,而就在這一失神之間,我也漏聽了面前那位穿著合身套裝的女記者所提出的問題。
「記者會到此結束,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在我身旁的經紀人阿Joe此刻終於發揮了她專業而應盡的責任,說了這麼一句話。當我努力的保持微笑,將一直維持著同樣角度的麥克風一一送回眾家記者們的手上,我感覺自己的手指都快要忍不住發抖起來,而臉上的面具也差不多快要掉下來了...
看著場內的記者一一的關機散去,我也終於深深吐出了胸中那股不自在的長氣。再沒有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感激阿Joe,當我轉過頭去正準備給她充滿無限感激的一個眼光時,這傢伙卻只是沒好氣的看著我,彷彿在說著我是個笨蛋的沒救神情。

隔天,當我翻開公司訂閱的報紙演藝版新聞,赫然發現頭版出現大大一張我笑得很呆的照片。
標題大字寫著”廣告王子投身唱片發聲出輯 光磊笑想與嘉人一同光速飛行”,那個嘉字還刻意放大加粗,擺明了就是在炒前陣子我與歌壇新人王嘉瑀一起拍攝飲料廣告的緋聞話題。當我很快的掃完手上的報紙後,我瞪大著眼睛看著左手邊的阿Joe,怎也想不出來為什麼這八百年前無聊的舊新聞又被拿出來重新無聊炒作?
「誰叫人家在問你未來有沒有計畫想與王嘉瑀一同合唱的時候,你就不知道在神遊什麼,居然在那個時候傻笑?別忘了她也才在前陣子發片而已...」
阿Joe繼續抽著她的Marbloro Light,飄散著尼古丁氣味的菸霧間,我終於明白她昨天看著我那種神情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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