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出殯的那天早上八點舉行公祭，親戚朋友街坊鄰居們都來了。
　
爺有一個兒子，六個女兒，六個女婿，二十多個孫子，一個孫女婿，兩個曾孫。
　
爺，也做曾祖父了。
　
那天所有人全到齊了，包括爺遠在另一方我沒見過的親人朋友，以及爸的幾個結拜兄弟，全以爺的義誼子身份參與公祭。
　
公祭很莊重，所有人一個個祭拜，到結束約莫兩個小時。
　
爺出殯，按照爸與姑姑們商量出來的，「莊嚴肅穆為主」，其它如我一直很討厭也覺得沒意義的電子花車與孝女之類一個也沒有。
　
我們幾個爺最親近的人，與爺的靈柩坐在同一台車上。
　
一路上默默流淚，或者看著摸著靈柩靜靜無言，或者低低念著佛號，或者低聲與爺說著什麼。
　
很快地到了爺的新家。（也許是我們的注意力不在路上，所以覺得一下子就到了）
　
墓地已經掘出一個洞，正有人搬運著靈柩到墓地邊，而他們說時辰未到，要我們先到一邊等著。
　
於是一群人在另一邊的樹廕底下坐著。讓我印象極深的，是某個姑丈竟然還嚼著檳榔一副輕鬆自在「帶著孩子出來逛」的模樣。（而他的小孩是公認最吵最鬧最不聽話最難教，第N天就跑去玩熄了被叮囑著不能滅了的、爺的引路燈）
　
時間很快地到了。
　
靈柩安放入墳、填土（姑丈們）、披上草皮……很快地弄好了一切。
　
爺的笑臉在墓碑上看著我。那張照片，是年初時，保安宮（廟）那邊為了健保卡免費替大家拍照時，爺被拉去拍的一張大頭照。
　
笑意微微。
　
而以後再見不到這張笑臉。
　
爺不會再坐在客聽；爺不會再泡著茶問我們要不要一杯；爺不會再跟我們說話；爺不會再說，「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
　
後來的印象很模糊，似乎是道士頌念經文，我們跟著拜。
　
然後爺的子孫們排列成行跟著道士環繞著爺，一步一步繞過一圈又一圈。
　
接著呢？
　
後來似乎就回了家。
　
穿著喪服、把蓋頭、手上綁著的帶子在溝畔燒掉，然後走回家，一路上不再回頭。
　
爸與姑姑們談了家裡的事奶奶的事，最後決定奶奶此後跟著姑姑們住，這樣幾個地方想住哪就住哪，比起只有她和爸的舊家好了太多，尤其爸還要上班，如果奶奶留在家裡，很多時候她都是自己一個人。
　
爺不在了，很多事都變了。
　
看起來似乎只是少了一個人，卻已是家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