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24 22:49:14養心

Immortal CH.01

 





銀惑的髮、澄藍的眼、紅豔的唇、漂亮五官。

還真不錯啊,這副模樣。唔……或許去掉慘白得像大理石一般的肌膚會更好。

眼光上下瞄過鏡子裡與我對映的臉孔,視線最後定在大張而明顯的森森尖牙上。

吸血鬼引以為傲的,賴以為生的,尖牙。



莫爾卡爾.沙夏.狄.伍拉。

那個男人正站在我的身旁,用一種審視的眼光打量著我,神情看不出滿意與否。

我倒不是很在意。

反正就算他覺得不滿意也不會收回。

收回他給我的吻給我的血。





*  *  *





我與莫爾認識十多年有了。

從我還只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子時,他就在我身邊了。

我是莫爾一手帶大的。

而我直到十三歲那一年才知道他不是人。

更正,應該是我從十一歲時開始覺得他的行逕奇怪、而他終於在十三歲告訴我他的身份。

吸血鬼。



人們認知裡的吸血鬼是這樣的──

在深夜裡出沒。

能夠化身為煙霧或者蝙蝠來去自如。

以鮮血為食。

生性陰殘邪惡。

鏡子照不出影像。

害怕聖水念珠十字架之類的東西。

尤其,不能見到陽光。



除了「以鮮血為食」與「經常在深夜裡出沒」這兩點,其他的,我不得不說──

那些都是謬傳。

雖然這些傳聞都挺有那麼一回事的。

卻不真實。





*  *  *





莫爾不怕陽光,他甚至能在大太陽底下行走。

雖然他總是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雖然他一直很討厭陽光,但他並不害怕。

我見過幾次他在陽光下行走,不過,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記憶裡,他之所以會走在陽光下,完全是因為要顧著不肯聽話乖乖待在屋裡、老愛四處亂跑的我。

然後,當我成長到會乖乖聽話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陽光下。

莫爾說,陽光又熱又刺眼,他討厭陽光。

即使那時的陽光在冬季陰鬱的天空裡隱隱約約。



莫爾不會化身為蝙蝠,當然更不會變做煙霧。

他總是高大英偉,比別人家的父親兄長更值得我驕傲。

他會牽著我的手,在夜裡一起到外面散步。

沒有月光星辰的夜裡一片黑暗,但是我不害怕。

莫爾會握著我的手,慢慢地走著,一邊聊天,一邊提醒我哪兒該小心石頭哪兒該注意有個坑洞。



莫爾並不殘忍,更不邪惡。

他一直是很溫柔的,雖然有些寡言,但是他的體貼會表現在行動上。

唔……或許對於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而言他既殘忍又邪惡也不一定。

可是我相信那些人該是死有餘辜。

我想莫爾還是有他自己的準則。



一開始知道莫爾杯子裡腥腥紅紅的液體是血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原本以為莫爾是不是隨手抓了人就殺了取血,但是管家爺爺告訴我不是。

莫爾喝的血,都是些惡人的血。

所以村子裡才不像其他村莊城鎮一般混亂。

現在時世正亂,而天災人禍不斷的結果是盜賊悍匪一批批地出現。

莫爾替村裡的警衛們除掉了棘手的傢伙。

但是不知所以的村民與警衛們,只是慶幸著村裡不若其他村莊城鎮混雜荒亂。



莫爾說,他有時候還是會換換口味的。

純潔無垢的少年少女或者心靈純淨的人,才是美食。

對這些美食,莫爾會悄悄靠近他們身邊,輕柔地、甜蜜地在他們的頸子印上一記血吻,再溫存地吻去尖牙留下的痕跡。

莫爾吸取的血液不足以致命,所以,當那些被魅惑了心志的人們回過神,只會感到有些貧血。

雖然平時只能飲用劣質血,但是一口美味的鮮血可以抵上好幾餐劣食。

莫爾偶爾上街逛個一圈回來,就會心滿意足地將杯子裡的鮮血倒入情人吻的花盆裡面。



情人吻是管家爺爺不知打哪兒來的植物。

說是植物,也許說是寵物更實際。

她有生命,長長的藤蔓會自己爬上爬下到左到右,而且攻擊性還蠻強的,曾經有幾個不長眼的竊賊侵入,硬是活生生被情人吻撕裂成八塊不止。

情人吻的花,因為血的滋潤所以開得更美更紅更嬌艷。

管家爺爺說,她是在等著情人的吻。

美麗的花朵,是期待著情人的注意。



莫爾沒有害怕的東西。

聖水念珠十字架當然不會是例外。

我胸前就戴了個莫爾送我的十歲生日禮物。

一個精緻的銀製十字架。

莫爾讓我帶著,因為似乎可以帶來幸運。

雖然他不相信神的存在。



莫爾常照鏡子,至少每天會照上一次。

從某天我告訴他,他的頭髮好怪(剛午憩起來、忘了梳理)之後,他就會隨時注意自己的服裝儀容有沒有走了樣。
鏡子裡還是有莫爾的影像。

過肩半長的烏亮黑髮,有時綁在腦後、有時放它們垂在肩膀上;長長的灰銀色眼瞳,總是不經意閃爍妖異的魔魅;深雋的五官,是俊美而能以漂亮稱之的美麗容貌;修美細長的手指撥弄著領結,直到滿意了它的打法、確定它不再歪斜向一邊時才肯放下手。

管家爺爺說,自己的服裝儀容是否端正,對貴族們而言,是向來小心翼翼、得隨時注意的大事。





*  *  *





我用餐的時候,莫爾與管家爺爺及蓓兒朵都會陪著我。

管家爺爺與蓓兒朵總是端端正正地垂手靜待一旁。

我用著桌子上僅為我準備的一份菜肴,莫爾的手上搖晃著一杯紅澄腥豔的液體。



一開始我以為那是酒,所以不假思索就瞪著莫爾說,不要餐餐都喝酒、餐餐只喝酒。

莫爾說那就是他的食物,他只要喝「酒」就能夠得到飽足。

我當然不會相信,硬是從莫爾手中搶過杯子就往嘴裡倒。

結果被嚐進嘴裡的腥膩嚇著了。

那是血。



然後,開始懷疑,為什麼莫爾從來只喝這個,一直沒見他吃些別的東西?

為什麼莫爾的食物是血?

而那又是什麼動物的血?豬的牛的雞的羊的馬的,或者是──人血?



莫爾在我滿十三歲的那一天告訴我,他不是人類。

他是血族。

那口森森利牙是證據、他的血酒是證據、旁邊昏迷著而頸子有著血印牙痕的男孩也是證據。



不是相信也不是懷疑,我要莫爾露出他的尖牙讓我看看。

莫爾輕輕笑了,笑容裡露出的尖銳白牙在昏黃的燈光下有種炫目的魅惑。

我忍不住伸出了手,探向莫爾。

莫爾挑眉,但是沒阻止我的動作。

我的手在碰到莫爾之前就停了下。



然後,我問,我能不能像他一樣,當個血族?

莫爾皺眉,狠狠的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