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26 16:00:32

蛙剖記

他在我的手中靜了下來,摸起來軟軟的。

眼睛從我這個角度看彷彿是閉上的,但蛙不能閉眼睛我知道,只是我不忍心看。手裡握的解剖針遲遲不敢刺下去。我一遍一遍確定該穿刺的孔,就是這裡,我告訴自己,那為什麼不戳下去呢?我又以一次的不確定作為猶豫的藉口。

這時老師一邊和設備組的老師說話一面走來:「這次用虎皮蛙哦」「聽說他的皮有點硬會不會?」「應該不會吧?」老師一邊回答一邊從我手中接過蛙,穿刺了一下。「不會啦還好。」 然後又將小蛙遞還給我,「接下來往前穿把腦破壞。」
我聽話的將解剖針平行往前刺,但是感覺不對,我握在底下的手隱約感覺到針頭,我知道穿錯了,又將針抽起,第二次很迅速的成功了。
往下、往前(宛如伸進一條隧道,你會感覺到兩邊卡卡的壓迫)、轉向、往後(到底的時候他的後腳會大力一蹬,接著變鬆軟,你該知道穿刺成功)。
腦袋是一面抽空,一面記得。
抽空同情、罪惡、顫抖。
我是最快完成的,不過如果他知道在我手中信任的趴下換來的卻是最早的死亡,會是什麼感受?

現在的我很仔細的回憶每個步驟,或許殘忍,只是若假裝忘記是件更殘忍的事。
肚子開了,往兩邊梳的脂肪體宛如天使的翅膀。我們翻撿這是肝、大腸、胃、你看這是睪丸,在小腸的前端底下可以找到,很漂亮清楚。心臟上的包膜閃著奇異的金光。

肌細胞的橫紋在顯微鏡底下很清楚,跟想像的不太一樣。膽汁滴一點點下去,脂肪細胞很快的都乳化了。精子震動的很厲害,長長的不像人類的蝌蚪狀。

真的不一樣,很不一樣,不是看圖片看課本就可以瞭解的。

只是我不懂,
為什麼「XX老師9秒穿刺完一隻」變成一種驕傲?(能以最快的速度減輕死亡的痛苦是該驕傲的,但死亡是嗎?)
他們都說不忍心,為了競賽仍然要多練幾隻。
如果迅速又漂亮的分離腓腸肌是種必要,為什麼不能進了醫學院再練?高中生的目標不是應該是知識的累積而不是技工的訓練嗎?

競賽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如果今天的選手換成是我,我會不練嗎?

為什麼多快殺死一隻生物會成為一種炫耀、為剖而剖會成為一種風潮?

蛙剖實驗是種必要,殺生卻不是。很矛盾,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