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31 18:19:10米凱葉拉

我愛《無米樂》

最近繁華都市裡的大戲院有些不一樣,不只播放美國好萊屋的大卡司院線片,就連土法煉鋼出的紀錄片也有幾個禮拜機會的曇花一現,我搭著這波熱潮看了《部落之音》與《生命》,漏掉那部《翻滾吧!男孩》,很開心上周剛好有個採訪到西門町的總統戲院看了《無米樂》,這大概是近年來拍得最好的紀錄片之一。

我的外公就是典型的鄉下農夫,小時後我到國小上課之前,也會跟著阿公在清晨五、六點鐘起床,然後穿過薄薄的白霧走到屋後「巡田水」。阿公會低下腰來拔雜草、採些要在早餐吃的青菜,我則在田埂四處走蕩,看看池裡的小魚、附近咕咕呱呱叫的雞鴨。直到現在,還隱約記得腳心踏在沁涼泥土上的觸覺。

有農家的兒時記憶,觀看《無米樂》更能體會。片中的第一男主角崑濱伯頭髮花白、瞎了一隻眼睛,他說自己在中年生大病時不斷反省,究竟這大半輩子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才被上天懲罰?想了很久很久,後來猜想是因賣給別人的花生曬得不夠乾、沾上了一點點泥巴,所以失去一隻眼。

(比起現代社會四處充斥的黑心商品,崑濱伯那「不夠乾的花生」根本微不足道,而這竟然是他唯一可以猜想得到的人生過失……。)

我最難受的是,崑濱伯即使如此也沒怨天尤人,每天與老婆樂天知命,按照大自然的節奏下田插秧、施肥、鋤草、收割,老夫婦倆忙碌大半年也才賺進七萬元,但期間無論遇到天氣不佳、米商刁難等莫名奇妙的困境,老農夫總能以爽朗的「呵呵」兩聲做結,然後繼續埋頭苦幹,簡直認命到讓人心疼不已的地步。

崑濱伯說,許多人從事「形式上」的禪修,而他認為,務農本身就是無形中的修禪。農夫隨著四季變化下田耕作,時序一到,即使風吹雨打也得施肥、鋤草,但是收穫卻往往不與付出成正比,只要一場雨或者幾隻田螺、麻雀,黃澄澄的稻米就能化為烏有。所以,日復一日的農忙,就像一場持續不斷的身心試練。(嗯,老人家的生命智慧還真有道理!)

那天看電影時,我坐在片中的另一個主角煌明伯旁邊。我從片中得知,今年六十九歲的煌明伯平日穿著就是一件汗衫與短褲,假如勞作流了滿身汗,就順手把上衣脫下扭乾綁在肚子上。那天看電影時,他雖已穿上白夾克與西裝褲,但是純樸憨厚的個性依舊,沒因服裝而改變,可愛的讓人想要用力來個大擁抱。

煌明伯的另外一邊坐的是台北市長馬英九,我發現阿伯雖然手拿米香,邊咬邊故坐輕鬆地看電影,但整場影片的播放當中,他的背部都是直挺挺的,隱約透露著揮之不去的緊張感。有人告訴我,煌明伯的衣服本是寬鬆地放在褲子外面,是看到市長穿著正式西裝來看電影之後,才連忙把衣服紮進褲內。

再者,一般看電影時總是靜悄悄的,一有手機響起,絕對會被白眼或是暗自臭罵好幾聲。但在《無米樂》的場子裡,觀眾就像左右鄰居一樣討論著個自的農家經驗,煌明伯更是當起社區導覽,一一告訴馬英九「崑濱他們家就住在店的對面」、「那隻牛是我們那村唯一的一隻,應該也有二十歲囉……」。

《無米樂》還談到,煌明伯農閒時會作棉被補貼收入,而且是那種傳統有滿天綿絮的「彈棉被」。我偷偷問阿伯一件棉被多少錢,煌明伯說七尺的每件一千七,而且在公視「下課花路米」等相關影片播出之後,他的生意好了很多,反到有點忙不過來了,雖然有人建議要「扥賣」棉被,但阿伯以「那不是我做的」拒絕。

煌明伯堅持要賣自己做出的棉被,他說別人寄賣的,中間又被賺了好幾手,這都會轉嫁到購買民眾身上,棉被品質也很難做保證。唉,人性本貪婪,在台灣當農夫已經沒賺頭,煌明伯卻仍不願在副業棉被上營利,真不知該說他是傻或呆?但我下定決定,再過一陣子,絕對要跟煌明伯訂件棉被,這種用心作出來的一定超級溫暖!

為什麼取名《無米樂》?因為阿伯在片裡說,不要整日去操煩米的問題,心境就能自然放寬,所以心中無米反而快樂。但是人怎麼可能不去在意每天辛勤忙碌的標的?這是一個很困難的境界呢。或許如果有一天,當人面對所有問題時,都能像崑濱伯一樣以「呵呵」兩聲帶過,然後繼續努力,大概就算修到「無米樂」禪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