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7 00:39:24小米
【窒愛】母親節
【窒愛】母親節
文/吳小米
終於，母親節過去了，這個一年之中我最害怕的日子。
打從四月中下旬開始，街頭巷尾各行各業無不競相打著母親節的口號大肆宣揚與歌頌，忙著提醒所有人母親的偉大。愈接近節日當天，這種令人窒息的脅迫感愈重。是的，我害怕母親節，打從心底害怕，即使我自己是一位母親。
小時候，我不知道那叫害怕，只知道每到四月底五月初就開始緊張，為了爸爸的生日、和緊接而來的母親節；我以為那是因為不擅表達的關係，讓我羞於啟齒對父母的感恩，卻是到了這幾年才發現，原來這樣的恐懼源自於和母親的緊繃的關係。
放心，我並沒有受虐，相反的，我有一個非常愛我的母親，可奇怪的是，愈是明白她的愛，反而讓我愈想逃離這份情感的羈絆；不是不愛、也不是不感恩，而是一種連自己都說不上來的窒息感。
小時候的我，內向又自卑，沒有自信能完成每一件事，連在同學朋友間都不敢表達意見，我沒有勇氣發言，因為似乎每講一句話都有可能被駁回；小時候不懂是為什麼，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才知道原來問題出自於原生家庭。自卑，源自於得不到的認同。母親過度保護的愛，慣性於直覺性的反對，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母親從來都不滿意，永遠的否定句造就了我自卑的個性。
直到二十歲那年認識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後，才終於慢慢找回自信，於是開始慢慢學會表達意見，開始不在遵循著母親說的話做，開始、叛逆。原來我的叛逆期，到了二十歲才開始，偏偏這一開始就沒了盡頭，比青春期的孩子還要彆扭。母親說我倔強不聽話，可這倔強有大半是遺傳至她。
學生時代沒什麼錢，曾經為了買個母親節禮物跑遍大街小巷，終於選上了一條優雅的項鍊，但當然，是便宜貨；結果呢？至今我依舊不知道那條項鍊最後何去何從。
有一年的母親節前特別忙碌，連節日當天都要加班，為了趕著晚上的聚餐，我整天忙得不可開交；好不容易趕著下班了，回家的路上特別買了一束康乃馨想送母親，沒想到見到我後，母親第一句話卻是：「你送我這個幹嘛？母親節你不早點訂餐廳，阿現在是要去哪吃？」
於是每一年的母親節就成了我最想逃離卻又逃離不了的節日。
不久前有個同事問我，生了小孩後有沒有更加感恩父母的辛勞？我苦笑。對我而言，不用生孩子我也知道父母的愛，我一樣感恩，一樣覺得這份恩情一輩子也還不了，並不是因為生了孩子才知道，所謂的「養兒方知父母恩」對我而言只是加諸在身上、擺脫不掉的孝的枷鎖。甚者，生了孩子後為了教養問題，反而和母親的關係更加緊繃。
前幾天又和母親發生了點爭執，起因再次出自對孩子的教養；長輩永遠想打圓場，永遠想當和事佬，用一種會激怒孩子的媽媽的方式插手教養。母親說：「你小時候我有這樣對你嗎？」我沒說出口的是：『小時候，我從來得不到您的認同，但現在我也是一位母親，是不是現在可以尊重我對孩子的教育？』
母親氣匆匆地離去，而我努力壓抑下心中複雜的情緒。
剛好在網路上看到一本書的介紹，書名是《愛媽媽，為什麼這麼難？》，光看書名與介紹，就讓我潸然淚下。不是不愛媽媽，但，為什麼這麼難？
朋友說，那是累世而來的業，還完了，下輩子就不必再受這種苦。
我再次苦笑，或許這輩子投胎前我真的和上帝約定好完成這份課題，但年紀愈大，愈發現這份課題的困難。到底，是什麼樣的愛，這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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