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8-30 21:55:45小米
《月鳳凰-命運》
六點的台北街頭，一片混亂還不足以形容塞爆了的馬路，王劍曹調動著車中音響，試圖從路況報導中找出一條通路。
車子後座的男人，看來一臉急躁，不時看錶的動作透露出趕時間的訊息。
「司機，麻煩你開快點好嗎？我趕著到機場。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先生，你也看到了，塞成這樣也不是我願意的阿，能的話我盡量開快點就是了。」王劍曹無奈道。
他也不喜歡在這種尖峰時刻跟人家擠在馬路中間，但生活就是這樣，愈是無奈的事愈是要去面對，逃不得也避不了。為了生活，也只能這樣了。
***********************************************************************
開始開計程車是十年前的事了，誰都沒想到一個在企業界赫赫有名的他最後會淪為一個在馬路上討生活的司機，以前，連車門都有人為他開呢。
然後，一夕之間什麼都沒了，人在商場，一旦選錯了投資，就什麼都沒了。公司倒閉，底下近千名的員工全遭到解散，連遣散費也付不起；房子被法院假扣押，老婆帶著兒子和人跑了，從前跟在他後頭拍馬屁的那些傢伙，一個個跩了起來。人情？這世間哪來的人情可言？
就在他要跳樓的那天晚上，他走到對手的商業大廈樓下；死，也要觸觸那個害他破產的人的霉頭，他告訴自己。
夜很深，明早的頭條大概就是他血肉模糊躺在街上的照片，旁邊配上一條聳動的標題：「商業鉅子破產，自殺了結此生！！」
死前，就再抽一根菸吧！
摸了摸上衣口袋，空了的菸盒沒有細長的身影，連菸都和他作對。嘆了口氣，王劍曹往前頭那閃著黃燈的路口走去，每隔一秒跳動一次的黃燈，規律的進行它的任務，如同每一個深夜，今後仍然會持續著，即使世上少了他王劍曹。
突然，一個冒失的傢伙往他身上撞來，明明路還那麼大，了無生趣的王劍曹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往那一秒閃動一次的紅綠燈走去，反正都要死了，誰多撞了他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先生，你準備去自殺是嗎？」
幽幽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沒有起伏的音調分不清是男是女，唯一的感覺是一陣湧上的雞皮疙瘩，為這深夜中添了幾分詭譎。
王劍曹一愣，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黑大衣的人，戴著頂遮住半張臉的毛帽，看不清長相，也分不清男女，明明是七月天，王劍曹卻不由得打起冷顫來。
「你…你是誰？」他顫著聲問。這種時候，他突然害怕起鬼魂來了。
「你別管我是誰，我看見你身後跟著一個穿斗篷的人，你打算自殺吧！」黑衣人用著讓人打冷顫的音調說道。
王劍曹倏地轉頭，當然，除了那持續一秒閃一次的紅綠燈外，什麼也沒有……。
「別白費心機了，你看不見的。」還是那毫無生氣的音調。
鼓起勇氣，王劍曹尖起嗓子，用陌生的抖音試圖嚇走這穿著黑色大衣的怪人：「你…你要做什麼？我…我才不怕你，你搶不到東西的！」
即使是在深夜，王劍曹也可以察覺黑衣人冷冷的目光，以及噙在嘴角那抹冷笑：「憑你？我何必搶，你已經一無所有了。」
黑衣人繼續用沒有起伏的音調說著，那聲音，根本不該是人發出來的，如果真有惡魔，王劍曹相信這就是惡魔的聲音了。
「自殺的人，是會在自殺的地方不斷體驗死亡，一次一次，在那永無止盡的時間裡，死上千百萬次，直到他們高興為止。」
「他們？他們是誰？你怎麼知道？」王劍曹止不住抖音，顫著問。
「你不用管他們是誰，我只是告訴你，自殺不是解決的方法，我有一個讓你翻身的機會，就看你敢不敢了。」
王劍曹盯著眼前的黑衣人，掙扎著相不相信。以一個成年人來講，沒有人會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尤其是這麼一個讓人全身冷顫的怪人，但久經商場的他，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直覺，直覺告訴他，黑衣人說的是真的。他的直覺很少出錯—除了那次的投資失敗。
「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即使直覺讓他信了大半，面子上總還是該問上這句。
黑衣人似是有著些許不耐：「你要信不信隨你，我只是告訴你霸了。」
「有一個傳說，傳說中每個人一生可以擁有一個願望，只要你在對的時間，唸出對的咒語，不論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代價是玩一次俄羅斯輪盤；轉到幸運，就可以得到許下的願望；轉到命運，那麼前兩個人許下的願望就由你來頂替。」
「唯一的條件是，你只能告訴一個人這個傳說，告訴第二個人以上，你的願望馬上就會幻滅。」
王劍曹睜著不可置信的雙眼，聽到他知識範圍內從未聽說過的事，只能在呆愣中重複黑衣人的話語：「對的時間？對的咒語？願望？」
「是的。人們只知道，每年七月鬼門開，是地獄中的鬼魂們出來尋樂的時節；可是他們不知道，鬼門開的時候，也是專門給予希望的月鳳凰出來透氣的時候。但是，祂只能出來一個小時，時間一過就必須再等上一年。」
「月鳳凰？」
「月鳳凰在每年陰曆七月初午夜來到塵世，如果要許下願望，你只要對著無月的暗夜說出：『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然後說出你的願望，那麼月鳳凰就會為你實現。」
「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王劍曹喃喃道：「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黑衣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依舊用著沒有音調的聲音道：「以後，你也會對別人這麼說。」
後面路口紅綠燈處傳來一陣狗吠，一陣一陣，引起附近狗兒共鳴。
王劍曹回頭向閃著黃燈的指示燈看了一眼，再轉身時，已經不見黑衣人了。深夜中，彷彿只聽到那平板的語調隨著微風持續傳來：
「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願望…願望……。」
王劍曹愣在原地，不知道剛剛發生的到底是夢是幻。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有了一線希望，你還會想一死了之嗎？
************************************************************************
王劍曹沒有自殺，即使他並不確定黑衣人說的是真是假。
遇到黑衣人那時，剛好再過幾天就是鬼門開了，他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得，願望真的實現了也說不定。
七月初一，他早早回到家，用盡腦袋想該許什麼願望。是要再一次成功，還是名利？或者，要擁有全世界比不上的財富？還是…要他那離開的老婆回來？
再過五分鐘就要午夜了，王劍曹坐在窗前，關掉了所有的燈，仔細從許多的願望中挑選一個最有利的。
突地，黑衣人沒有起伏的音調略過耳邊：「代價是玩一次俄羅斯輪盤；轉到幸運，就可以得到許下的願望；轉到命運，那麼前兩個人許下的願望就由你來頂替……。」
冷冷的聲音沖淡了這些天即將得償所願的興奮，轉到命運，他必須要用自己的命運來頂替前兩個許下的願望，他有那個本錢嗎？
還有兩分鐘…一分鐘…午夜了……
指針滴答滴答的走，時間並不會因為他的猶豫停止。
十二點五十五分……五十八分…五十九分…一點了！一年唯一一次的機會過去了，王劍曹並沒有許下任何一個願望，矛盾與掙扎取代了貪慾。
幾年過去了，每年七月初一，他總是坐在窗前，可是每每想了一年的願望，到了那個時間就說不出口了。
直到那一年端午過後一個多月。
他在街頭看到離開他的老婆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笑的好不親熱。那一刻，他才發現他有多想念他離開的老婆。
他發誓要得回她，然後報復，即使這必須用他一生唯一一次的願望來達成。
他在那年的七月初一，狠下心對著無月的夜說了：「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讓我的妻子回來，一輩子愛我。」
三天後，他接到她的電話，哭著告訴他她走頭無路了。聽到她的聲音，王劍曹突然心軟了，何必報復呢？她已經嚐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了，更何況，這女人曾是他發誓一輩子疼惜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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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次的願望，他放棄了名利，放棄了財富與成功，選擇了妻子，選擇了用下半生當別人的司機，在每一個車水馬龍的傍晚，載著一個個趕著回家的旅客。
「司機先生，麻煩你再快一點吧！我真的趕時間！」急躁的男人依舊催促著。
王劍曹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平淡的生活才是一種幸福。
車子後座的男人，看來一臉急躁，不時看錶的動作透露出趕時間的訊息。
「司機，麻煩你開快點好嗎？我趕著到機場。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先生，你也看到了，塞成這樣也不是我願意的阿，能的話我盡量開快點就是了。」王劍曹無奈道。
他也不喜歡在這種尖峰時刻跟人家擠在馬路中間，但生活就是這樣，愈是無奈的事愈是要去面對，逃不得也避不了。為了生活，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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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開計程車是十年前的事了，誰都沒想到一個在企業界赫赫有名的他最後會淪為一個在馬路上討生活的司機，以前，連車門都有人為他開呢。
然後，一夕之間什麼都沒了，人在商場，一旦選錯了投資，就什麼都沒了。公司倒閉，底下近千名的員工全遭到解散，連遣散費也付不起；房子被法院假扣押，老婆帶著兒子和人跑了，從前跟在他後頭拍馬屁的那些傢伙，一個個跩了起來。人情？這世間哪來的人情可言？
就在他要跳樓的那天晚上，他走到對手的商業大廈樓下；死，也要觸觸那個害他破產的人的霉頭，他告訴自己。
夜很深，明早的頭條大概就是他血肉模糊躺在街上的照片，旁邊配上一條聳動的標題：「商業鉅子破產，自殺了結此生！！」
死前，就再抽一根菸吧！
摸了摸上衣口袋，空了的菸盒沒有細長的身影，連菸都和他作對。嘆了口氣，王劍曹往前頭那閃著黃燈的路口走去，每隔一秒跳動一次的黃燈，規律的進行它的任務，如同每一個深夜，今後仍然會持續著，即使世上少了他王劍曹。
突然，一個冒失的傢伙往他身上撞來，明明路還那麼大，了無生趣的王劍曹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往那一秒閃動一次的紅綠燈走去，反正都要死了，誰多撞了他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先生，你準備去自殺是嗎？」
幽幽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沒有起伏的音調分不清是男是女，唯一的感覺是一陣湧上的雞皮疙瘩，為這深夜中添了幾分詭譎。
王劍曹一愣，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黑大衣的人，戴著頂遮住半張臉的毛帽，看不清長相，也分不清男女，明明是七月天，王劍曹卻不由得打起冷顫來。
「你…你是誰？」他顫著聲問。這種時候，他突然害怕起鬼魂來了。
「你別管我是誰，我看見你身後跟著一個穿斗篷的人，你打算自殺吧！」黑衣人用著讓人打冷顫的音調說道。
王劍曹倏地轉頭，當然，除了那持續一秒閃一次的紅綠燈外，什麼也沒有……。
「別白費心機了，你看不見的。」還是那毫無生氣的音調。
鼓起勇氣，王劍曹尖起嗓子，用陌生的抖音試圖嚇走這穿著黑色大衣的怪人：「你…你要做什麼？我…我才不怕你，你搶不到東西的！」
即使是在深夜，王劍曹也可以察覺黑衣人冷冷的目光，以及噙在嘴角那抹冷笑：「憑你？我何必搶，你已經一無所有了。」
黑衣人繼續用沒有起伏的音調說著，那聲音，根本不該是人發出來的，如果真有惡魔，王劍曹相信這就是惡魔的聲音了。
「自殺的人，是會在自殺的地方不斷體驗死亡，一次一次，在那永無止盡的時間裡，死上千百萬次，直到他們高興為止。」
「他們？他們是誰？你怎麼知道？」王劍曹止不住抖音，顫著問。
「你不用管他們是誰，我只是告訴你，自殺不是解決的方法，我有一個讓你翻身的機會，就看你敢不敢了。」
王劍曹盯著眼前的黑衣人，掙扎著相不相信。以一個成年人來講，沒有人會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尤其是這麼一個讓人全身冷顫的怪人，但久經商場的他，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直覺，直覺告訴他，黑衣人說的是真的。他的直覺很少出錯—除了那次的投資失敗。
「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即使直覺讓他信了大半，面子上總還是該問上這句。
黑衣人似是有著些許不耐：「你要信不信隨你，我只是告訴你霸了。」
「有一個傳說，傳說中每個人一生可以擁有一個願望，只要你在對的時間，唸出對的咒語，不論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代價是玩一次俄羅斯輪盤；轉到幸運，就可以得到許下的願望；轉到命運，那麼前兩個人許下的願望就由你來頂替。」
「唯一的條件是，你只能告訴一個人這個傳說，告訴第二個人以上，你的願望馬上就會幻滅。」
王劍曹睜著不可置信的雙眼，聽到他知識範圍內從未聽說過的事，只能在呆愣中重複黑衣人的話語：「對的時間？對的咒語？願望？」
「是的。人們只知道，每年七月鬼門開，是地獄中的鬼魂們出來尋樂的時節；可是他們不知道，鬼門開的時候，也是專門給予希望的月鳳凰出來透氣的時候。但是，祂只能出來一個小時，時間一過就必須再等上一年。」
「月鳳凰？」
「月鳳凰在每年陰曆七月初午夜來到塵世，如果要許下願望，你只要對著無月的暗夜說出：『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然後說出你的願望，那麼月鳳凰就會為你實現。」
「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王劍曹喃喃道：「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黑衣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依舊用著沒有音調的聲音道：「以後，你也會對別人這麼說。」
後面路口紅綠燈處傳來一陣狗吠，一陣一陣，引起附近狗兒共鳴。
王劍曹回頭向閃著黃燈的指示燈看了一眼，再轉身時，已經不見黑衣人了。深夜中，彷彿只聽到那平板的語調隨著微風持續傳來：
「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願望…願望……。」
王劍曹愣在原地，不知道剛剛發生的到底是夢是幻。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有了一線希望，你還會想一死了之嗎？
************************************************************************
王劍曹沒有自殺，即使他並不確定黑衣人說的是真是假。
遇到黑衣人那時，剛好再過幾天就是鬼門開了，他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得，願望真的實現了也說不定。
七月初一，他早早回到家，用盡腦袋想該許什麼願望。是要再一次成功，還是名利？或者，要擁有全世界比不上的財富？還是…要他那離開的老婆回來？
再過五分鐘就要午夜了，王劍曹坐在窗前，關掉了所有的燈，仔細從許多的願望中挑選一個最有利的。
突地，黑衣人沒有起伏的音調略過耳邊：「代價是玩一次俄羅斯輪盤；轉到幸運，就可以得到許下的願望；轉到命運，那麼前兩個人許下的願望就由你來頂替……。」
冷冷的聲音沖淡了這些天即將得償所願的興奮，轉到命運，他必須要用自己的命運來頂替前兩個許下的願望，他有那個本錢嗎？
還有兩分鐘…一分鐘…午夜了……
指針滴答滴答的走，時間並不會因為他的猶豫停止。
十二點五十五分……五十八分…五十九分…一點了！一年唯一一次的機會過去了，王劍曹並沒有許下任何一個願望，矛盾與掙扎取代了貪慾。
幾年過去了，每年七月初一，他總是坐在窗前，可是每每想了一年的願望，到了那個時間就說不出口了。
直到那一年端午過後一個多月。
他在街頭看到離開他的老婆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笑的好不親熱。那一刻，他才發現他有多想念他離開的老婆。
他發誓要得回她，然後報復，即使這必須用他一生唯一一次的願望來達成。
他在那年的七月初一，狠下心對著無月的夜說了：「我願用生命對月鳳凰許下一生的願望，讓我的妻子回來，一輩子愛我。」
三天後，他接到她的電話，哭著告訴他她走頭無路了。聽到她的聲音，王劍曹突然心軟了，何必報復呢？她已經嚐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了，更何況，這女人曾是他發誓一輩子疼惜的妻子。
************************************************************************
一生一次的願望，他放棄了名利，放棄了財富與成功，選擇了妻子，選擇了用下半生當別人的司機，在每一個車水馬龍的傍晚，載著一個個趕著回家的旅客。
「司機先生，麻煩你再快一點吧！我真的趕時間！」急躁的男人依舊催促著。
王劍曹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平淡的生活才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