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我還迷迷糊糊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現在我是有備而來。中午剛過，我像上次來訪一樣地敲門。很快地門開了：「那一位？」
　　「張佩瑜小姐？妳還記得我？」
　　玉燕的阿姨恍然，笑了起來：「高先生是嗎？你太客氣了，還叫什麼小姐！人這麼老了。請進請進！」
　　我坐在上次坐的小沙發上，她又捧了杯茶水來。「怎麼有空來？」她道。
　　「喔，我請了幾天假，忙點私事。」
　　「是這樣。」
　　寒喧幾句客套話以後，我切入主題。
　　「我是有些事情想向妳報告。」
　　「哦？」
　　「是的，是有關於玉燕的事。」
　　「是嗎？」她坐直起來。
　　「我走過不少地方，嗯……從那裏開始呢？就先從我拜訪過的人好了。我去找過玉燕的媽媽了。」
　　「你找到佩玟了！？」她驚喜道，「她還好嗎？」
　　「還好，還好。她生活看起來過得很不錯。不過，她不想認玉燕。或者我應該說，她不想去記得這個女兒。」
　　她搖頭嘆息：「可以想見。」
　　「我還去找過玉燕的爸爸，楊威男。」
　　「哦？他怎麼說？」
　　我苦笑：「他只想著有沒有可能得到什麼好處。他也不想跟這事情有任何瓜葛。」
　　她深深嘆了口氣。
　　「……」
　　「辛苦你了。」
　　「不會，不會，應該的。」
　　「你真是熱心。記者的工作看起來真不好做。」
　　我清了清喉嚨。「張小姐……」
　　「哎，不要再叫我小姐，我都可以當你媽了！」她咯咯笑起來。「叫我阿姨好了。」
　　「喔……」有點不好意思，「張……阿姨。」
　　「是。」
　　「嗯……有些事我必須跟妳承認。」
　　「哦？」她微笑。
　　「先在這裏說對不起，我……對妳撒了一點謊。」
　　「撒謊？」
　　「我……不是記者。」
　　她有些錯愕。「那……」
　　「我現在在開娃娃車。不過我在計畫，存夠了錢，我要出國讀書。」
　　「那……很好。」她奇怪道。「你很有志向……」
　　「我知道妳現在一定想知道我是誰。但是如果妳知道我是誰……我怕妳會……嗯……」
　　「？」
　　「……我怕妳會生氣。」
　　「生氣？」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事實上，我……是鄭秀媛的兒子。」
　　她先是一陣迷惘，接著雙眼圓睜：「你……」
　　「是的，我是那個虐死玉燕的保母的兒子。」
　　她雙手抓住茶几，慢慢站起身來，上身開始顫抖。
　　「我在這裏，替我媽向妳道歉。」我一時激動，雙膝竟跪到地上。
　　她呼吸急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像一世紀一樣的三分鐘，她才好不容易開口：「你……起來。」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