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他愕然。
　　「你還記得張珮瑜嗎？」這麼做為的只是取得可能的共同話題，也拖一點時間。我本來想提玉燕她媽媽的名字，可是怕也許他們關係太壞，他不會給我講話的機會，於是用玉燕阿姨的名字。
　　「張……嗯，有什麼事嗎？」他警覺而懷疑地看著我。顯然他還記得。
　　「是這樣的，」我把預先想好的台詞搬出來，「她最近發現了一些關於楊玉燕的事，可能可以重新替玉燕翻案。她想跟你討論一下。」
　　他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沒有說話。「你還記得楊玉燕，對吧？」我補充。
　　「張珮瑜為什麼自己不來？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遠房表弟。她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請我代為傳話。我想這事關係重大，電話上也說不清楚，所以親自來拜訪。」
　　他必然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曉得那裏不對。一會兒他才道：「為什麼要找我？她自己可以處理吧？那時候我就說過我不想出面，不想平靜的生活被打擾。這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是玉燕的父親，這關係還不夠嗎？」我冷道。
　　「人死都死了，幹什麼還去追究？況且事情過這麼久，怎還有可能翻案打官司？」
　　「當然有可能，你沒看一大堆名人死了才有人跳出來爭遺產？」我胡謅亂扯。「搞不好你還可以跟他們要賠償。」
　　「賠償？是嗎？」他雙眼亮了起來。
　　我停了一下，還沒決定怎麼回答，他重覆問道：「你說我們可以要求賠償？」
　　「看來你有興趣了？」我冷嗤道，然而不得不佩服他迅速改變的功力。
　　「如果你說的是關於賠償的部分……當然，」他點頭，「當然，我是父親嘛！張珮瑜如果真的有辦法，那是最好的事；如果要我幫什麼忙我會盡力啦。」
　　「真好，我相信玉燕在地下有知一定會感謝你的，」我諷刺。「那裏那裏，當一個父親，這是應該的。」他竟沒聽到我的口氣。
　　「你想過她嗎？」
　　「嗯？誰？」
　　「玉燕，你女兒。」
　　「玉燕？對。我想過，當然；女兒嘛。唉，本來生活是很平靜的，可是既然現在有新的證據，我當然要出面替她爭公道，你說是不是？」
　　只差半公分我的怒氣就要淹到頭頂。「所以為了你女兒你會做任何事？」我問。
　　「當然，當然；我都盡力。這點親情我是有的啦。」
　　「嗯。那可不可能請你幫個忙，出個錢幫玉燕的墓整修一下？她的墓因為沒人掃過，已經破舊不堪了。」我知道他從來沒去掃過墓。果然他的臉色一變：「哦？這……嗯……」
　　「只要萬把塊錢。」
　　「……」
　　「不然，出個力也好，去一趟她的墓看她一下，掃個墓，幫忙剪個草。」
　　「這樣，我看看，我看看……」
　　「你知道玉燕託夢給我？」
　　「我再看看……」
　　「她託夢告訴我，說她的爸媽從來沒去看過她，讓她很生氣。」
　　「嗯？」 他終於聽到我的話，瞪大了眼睛。
　　「她說你到今天還發不起來，就是因為嬰靈作祟……四歲的孩子和嬰靈是差不多的，你知道。不信你去算個命看看。」
　　他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嬰靈……？」
　　「對啊，要解救的方法就是花錢消災。」
　　「你……」
　　「不，你不要給我錢，反正我也沒法消你的災業。花錢在玉燕的身上，再來就是樂善好施，積一點陰得就對了。這是玉燕講的。」
　　好一會兒他的臉色才回復血色。
　　「你知道玉燕的墓地在那？」我給了他地方。「記得：嬰靈作崇，花錢消災。沒有什麼虧心事逃得過玉皇大帝的法眼。」我胡說八道一通，然後轉身離開。他杵在那裏像根電桿，然後忽然如夢初醒地在我身後喊道：「那……賠償的事呢？」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搖頭便走。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