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國文經典的可能與嘗試:從《當代短篇小說選讀》談起 

(本文刊登於國家圖書館《新書資訊月刊》106年11月號)

◎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博士 柯品文  

「大學國文教學應該怎麼教?」又或者是「現在的大學生需要怎樣的國文教育?」往往成為當今網路與資訊發達時代，一項值得深思並且是急迫解決的大學國文學習之課題。

    特別的是傳統大學國文教育中，在秉持「文以載道」理念，以強化學生的語文能力，培育其文學賞析的知能，進而從傳統文化的陶冶鎔鑄中，涵養生活歷練之正向思考完美理想下，觸眼所及的卻是，一般非中文科系的大學生無感於深奧的國文經典，上課睡覺或者滑手機上網，甚至國文作業與考試草草應付了事，原本高舉「文以載道」的國文教育竟逐漸成為大學生普遍沒興趣的營養學分。
    主要的核心問題恐怕是在現今電腦資訊時代，學生自幼即透過電腦工具學習，熟習圖像化與影像化思維，相對於閱讀性思考漸行漸遠；而目前坊間經典讀本的篇幅往往過於厚重，不然就是內容過於艱深，除非有升學或考試上的需要，不然大學生或一般讀者往往望而生畏，不敢主動去接觸閱讀。

    由多位擁有中文博士學位並任教於各大專院校的專業國文教師所組成的悅讀經典工作室，近來所編著的這套國文通識教材書系(包括《當代短篇小說選讀》、《左傳名句選讀》、《先秦寓言選讀》、《聊齋誌異選讀》與《明清短篇小說選讀》共五本)，其出版適合當前大專院校學生使用的國文或人文通識課程教材，除了精選古代經典中的佳作，另外也輔以題解、注釋、問題討論、延伸閱讀，並希望透過多元化的眼光及創意化的設計，讓莘莘學子對於古代或當代經典文本能有更多的認識及學習興趣。除此之外，本書系在眾多浩瀚的大學國文通識教材中仍具可圈之亮點，筆者先就本年度所出版的《當代短篇小說選讀》進行評介。

從選文、題解到問題討論的人生議題引導

    
    「小說」作為中國傳統文學中的一個重要文類，在明清時期創造了輝煌的發展成就，不管是長篇鉅構或是短幅小品都有令人驚豔讚嘆的傳世名作，這也將傳統文學推向了又一個高峰。而作為大學國文通識教材，特別是跨過新舊文學交替的近代到當代小說選文上，如何選文?又如何透過選文來引起大學生的學習興趣，並進而導入生命議題，從而達到透過選文，來引導學生思考自我與外在人生議題的思考，在本《當代短篇小說選讀》的編者序中寫到，

    辛亥革命、民國肇建，象徵中國的皇權時代正式走進了歷史，傳統文化的各層面也受到更激烈的挑戰，變革和創新成為當時大部分知識分子的共識。......(中間略)，胡適又於《新青年》第四卷第四號發表了〈建設的文學革命論〉，在〈文學改良芻議〉的基礎上提出了「八不主義」：不作言之無物的文字、不作無病呻吟的文字、不作不合文法的文字、不摹仿古人、不用套語爛調、不用典、不重對偶、不避俗話俗字。從胡適的主張來看，他呼籲改革的對象是以文學語言為主，但我們都知道在文學的發展過程中，語言形式和思想內容是往往互為表裡的，當其中一方開始發生質變時，雙向強化的迴復作用也就同時啟動了。

    序文中已點出新思潮文學革命的號角，使得當時小說作品在形式和內容上都有了更新的風貌，且帶出除了形式和語言的翻新，在內容和主題上也展現了具有時代特色的多元風貌，並反映了不同作家所關心的社會文化切面。

    從上述編者的編選理念中不只看出其著重於新舊時代觀念的轉革，也表現其選文在反映內容形式上的重視，其特別引胡適〈文學改良芻議〉的「八不主義」來強調作文應為實用的概念。

    確實，檢視本《當代短篇小說選讀》所選文的作家與八篇代表作(分別為魯迅〈祝福〉與〈在酒樓上〉、許地山〈解放者〉與〈春桃〉、郁達夫〈人妖〉、老舍〈熱包子〉與〈不說謊的人〉，與另一位作家蕭紅的〈手〉)，可以發現，每篇皆屬短篇小說，題解的介紹與賞析亦精簡扼要，問題與討論則著重於大學生目前或未來可能遇到的生命議題作為選文後的討論切入。

    例如在魯迅〈在酒樓上〉這篇短篇小說，題解對小說進行主旨要點的介紹，小說主要描寫兩位曾經對生命充滿熱情和抱負的青年，在經過歲月各種困頓挫折的際遇後，當年的熱情已磨盡，遠大的抱負也已消退，對於未來的人生甚至不願多想，小說結尾如此寫道:

    我們一同走出店門，他所住的旅館和我正相反，就在門口分別了。我獨自向著自己的旅館走，寒風和雪片撲在臉上，倒覺得很爽快。見天色已是黃昏，和屋宇和街道都織在密雪的純白而不定的羅網裡。(頁37)

    而題解後的「問題與討論」中一題拋出理想與現實的兩難作為思考:「你覺得面對無可改變的生命侷限或低潮，應該選擇隨波逐流，還是奮力一搏呢?」對於剛進大學的大一新鮮人而言，雖正要懷抱理想，但本篇選文點出理想的實踐路途總難免會有考驗挫折來給予適時的反思，也深具意義。

    魯迅的這篇短篇小說比起〈阿Q正傳〉與〈孔乙己〉而言，不常被選入一般國文的通識教科書中，本書的其他選文如許地山〈解放者〉、郁達夫〈人妖〉與老舍〈不說謊的人〉也同屬不常出現於選本中的文章，但這幾篇在反映人生議題的親情、理想、愛情與社會禮俗文化的探討卻真實且不凡。

     再看另一篇選文郁達夫〈人妖〉，本篇題解中介紹此為郁達夫少數採用第一人稱的小說，情節正如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中「東風夜放花千樹」之詞作內容，對應本文的「問題與討論」的是:「你是可以宅在家整天不出門的人嗎?只要關在斗室就能心滿意足?或是喜歡把握出外機會，即使只是簡單購物或是隨意閒晃而已。請試著表述自己屬於哪類人，以及如何從中獲得生活樂趣?」透過選文的文章旨意來引導學生思考自己是否也是位忽略去體會生活的宅男。

結合影像思維輔助國文經典教學的不足

  成長於電腦資訊爆炸時代的大學生，已慣習於熟習圖像化與影像化思維，學生每天上網時間多於閱讀時刻，圖與影像取代文字，網路瀏覽取代紙本閱讀，此皆讓大學國文教師難以施展所學而教。於是，如何在閱讀與書寫中建立「語文常識」與「中文應用」課程，成為是現教育部政策與各大學國文教師在翻轉「教與學」上的著眼點。

    語文教育著重於提升學生思辨、理解、創新與應用能力，但國文經典教材該如何兼顧實用性、生活化、現代趨勢及創意動力，在本書系的各選讀本中的「延伸閱讀」皆體現了結合學生影像思維的所需。

    舉例而言，在魯迅代表作〈祝福〉這篇選文後便提供給了八部中西方電影影像做為自我閱讀或課程教學後的延伸學習(當然也可以是教師師用來教學現場的播放對應文本的思考)，八部影片中，編著的老師詳列如下:

   一、電影《祝福》，桑弧執導，白楊主演，1956年。二、電影《祥林嫂》，羅君雄等執導，周寶奎、金彩鳳、袁雪芬主演，1978年。三、電影《本命年》，謝飛執導，姜文、程琳主演，1990年。五、電影《真愛伴我行》，朱賽貝•托納多雷執導，莫妮卡•貝魯奇主演，2000年。六、電影《禍水》，蒂帕•梅塔執導，麗莎•雷、約翰•亞伯拉罕主演，2006年。......(以下略)(頁25)

    大學中文課程的閱讀與書寫，對大學生而言，可以是透過國文經典教學中引導學生的啟迪，可以是透過文章撫慰學生心靈的自我療癒歷程，也可以是例行公事般囫圇吞棗的塞給學生生硬難懂的國文選文以應付了事，作為不得不然的課業學分要求便可。

但值得思索的是，面對大學新鮮人，在國文的教與學上，如何才能觸動他們的情感，引發他們的學習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