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參加完一場新雜誌出刊的記者會，席間有外國學者提到「火」的角色：作為人類文明的緣起，沒有「火」這項科技發明，法國黑暗洞窟裡的壁畫絕不可能完成云云。

記者會結束後，與友人前往附近咖啡座閒聊，我提到「火」的玄秘角色：溝通陰陽兩界。從這個觀點出發，我進一步將心中許許多多對「火」的奇想一股腦地暢所欲言，彷彿著了火似的。

以毀滅性而言，火的威力比水來得強，縱使水能成災、能致命，卻還多少能保住物的形體，最多變型（例如泡爛了）；火卻能徹底改變物性，破壞得面目全非，甚至灰飛湮滅！然而，除了文明的緣起之外，自古以來，在中國人的世界裡，火還有一項神奇的功能：即「轉譯」（Transfer），將人類世界的語言，透過火的毀滅性轉換，與另一個世界的神靈鬼卒溝通、甚至交易，這是相當有趣的一種觀念。

「有煙火處必有神明」，人們用裊裊飄送的香火，藉以上達天聽、祝願祈禱；人們用各種印製好的冥鏹金紙，買通親人過路陰間的鬼卒、或表達對天地神靈的尊敬；人們用火燃燒王船、祖厝、甲馬、衣飾、度牒…，送神上天、送衣飾給陰靈、將訴狀或儀表遞請神明定奪…。火，成為溝通的工具，在陽世的銀紙金箔、黃裱赤印，藉由化學分子的完全轉換，幻化成另一個重疊空間中的錦衣華廈、亭台樓閣，甚至通行貨幣…，那是多奇妙的一種信仰基礎啊！

友人說曾經在亡父百日時，將紀念父親並在報端見刊的文章於靈前焚化，以慰在天之靈；我也曾在第一本著作完成後，到祖父墳前焚書以贈。提到這事，倒讓我聯想起當日，我在市集買好香燭冥紙，欲上山祭拜祖父時，香舖的老闆問我：「要不要給你阿公燒點美金啊！很管用的！」我想起爺爺一生尚未有機會出國觀光，燒美金又有何意義？而看著那作工粗糙的華盛頓，更不免啼笑皆非。不過，靈魄輕盈、瞬間千里，搞不好爺爺此刻正在紐澳良吃海鮮、在舊金山賞落日呢！燒它些盤纏又何妨？於是加了些零錢，購了不下數十萬的外幣結匯，準備給爺爺「匯」過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