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拂過湖面氤蘊小群小群水氣往上攀升，山邊薄薄雲層小群小群聚集成雲山。

「山邊即將下雨。」

「嗯，幸好風是往山邊吹，雨不至於會下到這裡。」

「不過氣溫還是會下降些。泓，你要先回去嗎？」坐在船延，手持釣竿，玉階飛頭也不回的問著。


他習慣持竿垂釣，連天冷也無法阻擋垂釣的樂趣與安寜，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北辰泓無反顧的陪他，尤其今兒北辰泓出門前忘記加件披風外衫。
夏日的午後不冷，可鄰近山邊的地區多少還是受山雨影響，涼風固然宜人可是吹太久也不好。


「有必要嗎？現在是夏日，不是寒冬，風雖然涼了些倒不至於生病。」

北辰泓明白玉階飛的用意，只是淺淺一笑，坐在另一端看著倒映湖面的遠山浮雲，好不愜意。


「避免總是好的。」

「階飛，你太小心翼翼了。」

「呵呵，或許吧。如果覺得冷了要說一聲，不要逞強。」

「階飛，不要逞強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真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泓，你一定要這麼計較嗎？我不過就是那次不眠不休搶救人命罷了，你何必謹記於心，常常說嘴呢？」

「有一就有二，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又會瞞著我淨做傷身的事情。」


笑彎了眼，放下釣竿。
玉階飛來到北辰泓身後坐下，輕輕將佳人擁入懷中，臉頰相觸。

「泓，多謝你。」

「不要謝我，我只要你多留意自己的身體就好。」

「嗯。」

寧靜的湖光山色，平凡的村野生活，北辰泓看著天邊蒼狗浮雲，聽著玉階飛在耳邊響起的呼吸聲，平穩深沉有種可以依賴的感覺。



「階飛，今早元凰送來的信中寫了什麼？」

大早，還在準備出門的垂釣工具就收到宮中送達的信件，看著玉階飛讀信後的沉思模樣，雖然只是一瞬，卻也叫北辰泓心沉了下。

自幼在宮中長大的她明白信中不會是什麼輕鬆解決的事，想來階飛和自己消遙的村野生活大概不久。
階飛是個負責任的人，當初留他做為太子太傅的條件，不是一時的束縛而是一世。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生，階飛將為北辰皇朝鞠躬盡瘁，她明白階飛的能耐卻不希望平凡的生活沾染皇宮的混濁污穢。
然而，無奈的是，她也明白階飛對元凰的師生之情怎樣也割捨不下。


「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凰兒有事困惑，來信詢問罷了。」

「是什麼事情？可以說嗎？」

「這...告訴你也無妨，你身為凰兒的皇姑，說不定更能給他建議。」

「喔？」

當下，輕描淡寫說出元凰信中的困擾，避開重要難解的身世問題，只提及元凰對登上皇座的迷惘。

伴著清風，蘆葦莎響，兩人淡然聊著，若不靠近仔細聽，旁人必然無法想像這兩人聊的是何等機密的國事。

日漸斜，倦鳥盤旋。



看著逐漸染紅的湖面，夕陽映射橘光點點與天邊多采雲霞相映成趣。

北辰泓突然想起，她和階飛就是在這樣的黃昏湖畔相遇。
當時階飛借花獻佛折了個蘆荻給她，那蘆荻還沒來得及染白湖畔倒先繁盛進了心中，留下難抹滅的情。


「階飛，今晚就在船上過夜，不回去，好嗎？」

「可是你會不會著涼？」

「如果我冷，你會不會為我取暖？」

「泓，那你願意讓我為你取暖？」

「不要把問題丟過來，快說，你會不會嘛。」

「會，不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

「那還怕什麼，我們今晚就以船為床天為被，與大地共存，這樣好不好？」

「好，都依你。不如將船繩解開，看湖神會將我們送到哪裡去。」

「呵呵，好，就這麼辦，做個無依的浮游子不也是人生一大快活。」

扇揮氣動，繫在渡船頭的繩鬆了，氣動波浪生，船搖晃波盪再無依無靠直向水中央。


釣罷歸來不繫船，江村月落正堪眠。
縱使一夜風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

「階飛，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不好？」沒有身分，沒有宮廷，天地就剩你我相陪。

「只要能陪著你，怎樣都可以。」

「階飛，謝謝。」不論明天你是否即將進京、是否離開，只要這句話、這個心意，就夠了。


月、水月，相視無語。

不論未來如何，這日湖中小舟裡兩個人影忘了俗世、忘了凡塵，不羨鴛鴦不羨仙，只要剎那的永恆。


2005/1.25
補充：最後那首詩是＜江村即事＞，作者是司空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