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很拚命的爬著。

　　他知道，自己沒有上天賦與的禮物－－一雙健腿，不僅如此，背上沉重的殼反而更像是一個天罰，拖慢了他前行的速度。然而，生命就只能不停向前跑，即使不情不願，也會被從身後跑來的人群不停推擠，逼得不得不邁開步伐前進。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鞭策自己往前動起來，至少跨出每一步，都是出於自願。

　　兔子在睡覺。

　　他知道，這場生命的競賽自己就算不是第一，起碼也不會最後。他擁有的是絕對優勢，能力只是還未發揮，也並不想在鳴槍起跑之後馬上就發揮。他想多在原地賴一會兒床，給自己多一點時間，幾時想起來的再起來。人生何必像烏龜那樣過得那麼辛苦，從早到尾都在努力，沒享受過貪睡的快樂，簡直白活一遭。

　　所以日復一日，兔子依然在原地呼呼大睡，而烏龜依然拚命地往前挪動，一吋又一吋。

　　直到有一天，兔子終於不想再睡了，爬起來伸個懶腰、動動筋骨，把眼神鎖定終點的方向－－一躍兩躍就超越了烏龜經年累月爬行的距離，在來幾個蹦跳，沒花多久時間，兔子比烏龜更先抵達終點。許久許久之後，當兔子躺在終點線後方的大草地上看雲時，他看見烏龜已然來到身邊。

　　兔子說：「我在這裡享受了許久的鳥語花香。」

　　烏龜回答：「而我仔細品味了這一路上的繁花盛景。」

　　如果是你，你希望自己是烏龜，還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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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你很認真地思考並回答這個問題，那麼就說明了，現在的你跟我一樣，是烏龜。

　　一個人現下的本質是什麼就是什麼，並且只有自己最清楚，沒有辦法因為「希望」是什麼，就會「成為」什麼。

　　乍看之下，烏龜輸得徹底，白白花費許多時間和精力不說，最後仍敵不過有老天當靠山的兔子那兩三個蹦跳。然而，以結果來看，烏龜和兔子都抵達了終點，得到的成就是一般無二的。

　　「那麼兔子省下來的那些時間，能比烏龜更早享受抵達終點的美好，又該怎麼說呢？」你問。

　　其實不要說幾個月，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一輩子，拿到宇宙之中檢視，仍然猶如一揚眉一瞬目。

　　早多少晚多少，又有甚麼關係呢？

　　我想，慧能就是兔子，神秀就是烏龜。慧能受了弘忍傳衣缽後，奉命南下弘揚頓悟之法；而神秀在北方創立了禪宗的北宗，主張漸悟，年過九十還受到武后的敬重，成為長安、洛陽兩京法主，則天、中宗、睿宗三帝親教授師。

　　頓悟是令人羨慕的，然而我卻覺得漸悟更為重要。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是烏龜，兔子只能是那萬中選一。而只有走過烏龜的路，才知道烏龜的辛苦。說得更清楚些，兔子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的點化，烏龜才需要一位真正能依止的上師。並且，以生命無限相續的角度來看，烏龜累世積下的修行，也許在他其後某一生中，使自己和別人相比，而變成了兔子。

　　所以，如果再問我一次：「你希望自己是烏龜，還是兔子？」

　　我想我會回答：

　　「我希望當我是烏龜的時候，能覺知自己是烏龜，並努力不懈地前行；當某天覺知自己是兔子的時候，就等待頓悟的契機。」

　　覺知自己是什麼、如實地做自己，並且盡自己的本分，就是最好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