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電腦前備課的我，被一陣又一陣爆炸的聲音吸引，往窗外一看，什麼都沒看見，倒是看到了一輪邊緣毛到不行的月亮。人說月暈而風，不用到明天，今晚的風就已經夠大的了。

　　我爬到屋頂上想看個清楚。拿著手電筒上去樓頂，左看右看，發現整個視野都被左右兩邊加蓋起來的三樓給遮蔽了；遠方的天空，還有一半被北二高聯絡道的高架橋擋住。勉強貼住樓頂最後方的矮牆，才看見有幾個彈子打到天上去，炸開好幾朵美麗的煙花。

　　是誰說中秋節一定要烤肉？打從連假開始到今天，每晚都可以聞得到烤肉的香味和油煙味。流行了幾年的中秋烤肉暨歡唱晚會，這兩年開始伴隨著放煙火的餘興節目。國慶時才能看見的煙火，現在隨處都可以買得到；自己就能以夜幕為背景，在天空隨手繪出美麗的花樣。燈火螢光因為夜的襯托而十分耀目；煙火也因為夜晚而有了存在的意義。遠方有個孩子大聲的嚷嚷：誰要吃烤香腸？

　　孤伶伶站在被左右兩側夾擊而只能看到三分之一天空的我家樓頂，我看著隔壁塗成雪白的牆壁，由是想起多年前的某個中秋夜。那時鄰居還沒加蓋三樓，整一片樓頂都是平的。大家拿了報紙、柚子和月餅零食，坐在樓頂上邊吃邊閒聊。我的父親正在一旁努力剝柚子，秋天時這工作向來不假別人之手。用刀俐落地切掉柚子的蒂頭，往四周表皮劃下十字形的四刀，再把拇指插入柚子的厚皮和果肉之間。──頗有一戶之長的氣概。母親把月餅張羅給孩子們吃，不時和隔壁鄰居聊個幾句，交換一下吃食。看到父親剝好的柚子皮仍然完整，讚了一句，拿過來順勢蓋在孩子頭上說，柚子皮的汁液對頭髮好。這時二樓客廳的電視沒關，連續劇還在播放；不過沒有人有那心情下樓看電視。中秋，該是大夥兒團圓著一起欣賞月亮的夜晚。

　　今晚為了二哥要回新竹，竟提早到四點多就吃晚飯。送走二哥，母親問我說晚飯吃得早，要不要一塊出去散步。我默了幾秒，答說不要，我得上樓去備課。孩提時覺得在什麼時間「應該」要做什麼的感覺，長大後全走了樣；因為有太多的事情，以及已經不復從前單純的心境。小時還曾發願說我活到三十歲就好，三十歲是我最美的年紀，在最美的年紀死掉便能夠不用承受一切慢慢失去的感覺。現在紮紮實實讓三十年歲月填滿我的軀體，我才真正體悟到過往了的就是過往了，緊緊抓住、珍惜寶愛或者輕忽隨便，也都無法改變已然過往的事實呀。

　　在樓頂發楞了一會兒，我拉拉衣領，讓這透心涼的夜風穿過單薄的衣衫。冬天，想必很快就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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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因為今夜的月亮不夠明亮，就用我之前練習畫月亮的一個習作來代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