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01 12:16:15鳳无咎

【腐儒札記】迴旋

  我帶的導師班,教室就在教職員廁所的旁邊。我自認不是個極盡責的導師,不過藉著生理需求及地利之便,一天總要無可避免地巡堂數次。經過教室前面時,不免會稍稍注意依下教室內的上課狀況,看看哪幾個小鬼又頑皮被老師罰站,或是誰又不專心地在跟別的同學聊天了。


  那個孩子從我剛接手這個班級時,就被暑假的代導師安排在靠窗的最後一個位子。我想他是很喜歡坐在那兒的,因為每回經過,我總看見他望著窗外的操場,偶爾將眼神飄向被樹叢遮蔽了大半的藍天。


  學期一晃眼就過了三分之一,相處的時間長了,我和孩子們也漸漸熟稔,忽然從某一天起我發現當我經過教室前面時,窗邊的那孩子必定會向我揮手致意。剛開始發現他的不專注,我會有點不悅和不安,用眼神示意他專心上課。次數多了之後,我竟然也被制約了,不但經過教室時眼神會特別注意他,還會向他揮手回禮。有時,甚至當我經過時他沒有注意到我,竟有些若有所失。就在這樣無言的交流下,我和那孩子似乎培養出和其他學生不同的交情,但那交情是深是淺,是怎樣的性質,我一無所知。


  有時我會偷偷在一旁觀察他望著窗外發呆的眼神,揣想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母親告訴我,他的父親曾是籃球國手,因此孩子的身材和興趣完全遺傳自爸爸。也許,他是在期待快點下課,可以去操場活動筋骨吧!又或許,他心中正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煩惱,悄悄地萌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無論是望著天或者望著從辦公室方向走向他的我,他的眼神總是迷濛的。


  然後從某一天開始,他不再向我揮手了。我們只是定定的看著彼此,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視線中。經過教室外的我和坐在教室中的他,我們的身分是老師之於學生,或者也等同於自由之於被禁錮。我想起年少時的自己不知是否也曾用那般迷濛的眼神望著經過教室外的老師,當我從那方圍城掙扎出來的多年之後我才真正明瞭,這世上無論是生命或者人類的延續,只是在重覆一個單調的迴旋,如同芭蕾舞中的轉圈,一輪又一輪,永無止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