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45號》

《樂園12號》

被澳門冷待的國際寵兒　　　

　　　　──霍凱盛《樂園》系列作品　　　　李展鵬

　　驟眼看去，那是一張張澳門古舊地圖。然而，在褐黃色的地圖上卻是新建的賭場、高聳的旅遊塔、擠滿巴士的馬路。畫展名稱《樂園》，是對今天澳門的探問，意義深遠。年輕畫家霍凱盛早前在被稱為「插畫界奧斯卡」的波隆那插畫展獲獎，在全球數千位畫家中脫穎而出。他的這個得獎的《樂園》系列用的是歐洲古地圖的畫風，探討的卻是當下的城市發展問題。

　　這種「古法今用」的方式，恰恰最適合描繪澳門。古地圖對澳門來說，其實有特別意義。作為第一個有歐洲人進駐的中國城市，澳門是歐洲航海歷史的一個不可少的地方。時至今日，葡國首都里斯本有個紀念航海時代的「發現者紀念碑」，而在雕像旁邊的廣場上，則畫有一張大地圖標示葡國人當年「大發現之旅」的路線，而澳門就是中國國土上唯一被標示出來的地方。澳門這個沿海小城，遇上了從歐洲出發、越過非洲、再來到亞洲的葡國航海家。歷史上，澳門是首批被歐洲人在地圖上標示出來的亞洲地方。今天，議事亭前地一帶的黑白相間地磚，砌出的波浪及海洋生物等圖案，也正是說明這段歷史。

穿梭古今的不協調

　　如是，霍凱盛以古地圖的方式先勾起我們對有關澳門的中西交流史、歐洲航海史，以至後來的殖民歷史的記憶。然而，出乎意料地，他的古地圖卻又在展現今天的澳門：例如《樂園十一號》畫出澳門半島如何被巴士與旅遊車擠滿，《樂園四十五號》強調出澳門的幾個巨型的賭場酒店，至於《樂園十二號》則把澳門蛋、機場、三條大橋等大型基建盡數畫出。至於澳門多次填海帶來的海岸線的變化，也在這些作品中呈現。

　　這種作法帶來的穿梭古今的不協調感，一方面很明顯地點出今天的澳門問題，包括交通擠塞、賭場密集、過度開發等等，另一方面則帶來不同層次的思考：處於中國沿海的澳門，在古代因為其地理位置而迎來航海者的前來、殖民者的佔據，而今天又引來了大量遊客與外來企業，發生巨大變化。小小的澳門，在地圖上四面環海，無論古今都甚受外來者影響，而改變了這城市的面貌。這些作品的一片黃褐色的和諧，只是遠觀的錯覺；只要細心一看，其實作者已用精細鋼筆把旅遊車與賭場的面貌描繪出來，社會矛盾盡現。這營造出來的不協調與荒誕感，正是今天澳門的某種寫照。

　　霍凱盛這個系列作品的重要性，除了充滿創意之外，還通過一種嶄新視覺風格去提供了一種展現澳門、思考澳門的視角。作品中點出的問題不是沒有人談過，但用如此手法去呈現的卻是前所未有；因此，作者其實是開創了一種觀看澳門的方式。那不只關乎藝術風格，還有的是看問題的視野。有趣的是，這些作品被歐洲評審賞識而獲獎，顯示了它們的某種跨地域的適用性。當全世界都在反思城市發展，當越來越多人有文化保育意識，一個古城如何面對高速發展的衝擊，便不只是澳門的問題，而是富有某種普世意義的、可以打動不同種族的人的問題。這一點，大概是這些作品在畫工精細、意念創作以外的致勝原因──它們有某種可以放諸海外的跨地域價值。

單刀赴會，同人唔同命

　　這樣的作品，本來應該是讓澳門人引以為傲的。然而，霍凱盛早前得獎卻受到種種冷待。這個在國際上甚有地位的插畫展，今年有三千多人報名，卻只有七十多人獲選，其中只有兩個華人，一個是台灣資深插畫家施政廷，另一個就是霍凱盛。然而，本地藝術家黃家龍在《新生代》雜誌中的專欄中表示，同人唔同命，台灣有一整個團隊（包括台灣文化部門代表、出版商、藝評、經紀人及記者）跟隨施政廷往意大利領獎，而台灣駐意大利大使也非常重視地參與，並在該畫展中設立了佔地過千尺的台灣館。然而，可憐的澳門得獎者霍凱盛卻是形單隻影，單刀赴會。至於傳媒亦對這獎項的重要性渾然不覺，只有少數傳媒報導的零星報導，而且慢了幾拍。

　　這個案例告訴我們，澳門欠的不是人才，而是一種國際藝術視野、一套可以讓人才受重視、得以發揮的官方政策與市場機制。為何把文創高唱入雲的文化局對這個國際性獎項並不如台灣官方的重視？值得大肆報導的澳門大事，傳媒何以冷待？對霍凱盛這種才華橫溢的年輕藝術家，有什麼官方措施幫他一把？有沒有市場支持他全職作畫？一個難得的人才的前路，其實也是澳門文創發展的前路，不可忽視。

(10月1日《澳門日報》視覺版)

樂園──霍凱盛作品展

展期：至十月六日

地點：瘋堂十號創意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