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主義vs雙重弱勢　　　　　

　　奧斯卡是一場遊戲，奧斯卡有時非常虛偽，這是眾所周知的。然而，當《斷背山》被高下立見的《Crash》打敗，還是值得深思。

　　《Crash》的誠意其實是可嘉的：電影描繪出洛杉磯的「種族眾生相」，著力挖出今天美國無處不在的種族歧視，讓我們正視這個表面「多元開放」的社會。這樣的題材已非主流，而電影更放棄劇情主線，以多線敘事織出一個個聳人聽聞的種族故事，更見大膽創新。

電影的頭半部，從中產到勞工，從白人、黑人到印巴裔，一步步揭發種族仇恨，充滿寫實意義之餘，也拍出了令人心寒的戲劇效果。然而，它始終是一部「粒粒巨星」的荷里活片，它甚至一早就瞄準了奧斯卡，因此，可以想像，它的批判力度是很有限的。

為了製造大團圓結局，電影的中後段越來越不對勁，導演幾乎為每個劇中人安排了一次救贖：有強烈種族歧視的白人警察勇救黑人，白人女人與外籍女傭患難見真情，黑人賊匪被同胞教訓一頓之後終於做了件好事。跟前半部的尖銳批判對比，後半部肥皂劇式的團圓實在一廂情願，根深蒂固的種族矛盾被「性善論」方便快捷地解決，簡單幼稚得可以。更有瓜田李下之嫌的是警察一角潛藏的白人中心思維：白人歧視黑人是有苦衷的，而且遇上危難時白人還是盡忠職守，不問種族地救人。電影讓白人點化黑人，讓中產黑人點化黑人賊匪，根本充滿歧視，其身不正。然而，這樣的電影是最安全的：它點出問題，又不得罪既得利益者，因此它取悅了奧斯卡。

電影結尾更是尷尬：有點覺醒的黑人賊匪把一群亞裔偷渡兒童帶到唐人街，像校車司機似的讓他們下車，營造一個「歡樂」畫面；黑人與白人又發生撞車事件，不過是輕微意外，因此他們的爭吵被處理得充滿喜劇感。偷渡兒童何去何從？種族糾紛何時了？不重要！電影像唱兒歌一樣告訴你：樂天輕鬆地去面對就好了！如果說荷里活片擅於炮製樂天主義，此片可堪稱近年的代表作。

《斷背山》輸了，輸在其雙重弱勢：同志題材、華人導演。這一屆奧斯卡充滿戲劇張力：戲內有《Crash》批種族歧視，《斷背山》對同志的尊重，《Good Night, Good Luck》的反右傾向，然而，戲外卻仍是評審的保守勢力大勝。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樂天去面對就好了！create_adam@yahoo.com.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