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22 00:29:25卻道無情是有情

鶯鶯回憶錄

  行館裏悶的久了,怕是人也要發霉,跟媽媽道了假,叫上小紅,,便款款的向普救寺行去。我崔鶯鶯不是坐不起轎子,我偏就一路淩波,讓身後無數士子的眼光,隨我腰身蕩漾。
貞元十五年的春天,春光明媚,我鶯鶯可是比這春光還要媚上幾分?眼波還要明上幾許?正美著,一抬眼卻對上那個呆子,他不過是二十多歲的白面書生,在我含笑望著他那一瞬,白面變成了紅臉。見慣了色眯眯的客人,一見這靦腆青年也覺好玩的緊,小紅在我耳邊悄聲道:小姐,他怕是被你迷上了,
咱鶯鶯生來就是要顛倒眾生,人說回眸一笑百媚生,我鶯鶯回頭一笑也夠那呆子品上一會了。一方絲巾悄然從袖中滑落,不著一絲痕跡。勾引人的把戲,咱是行家,見他快步上前把帕子拾起,拿在手中盯住不動,這呆子七葷八素的暈上了,便弱柳扶風般的拐進了廟門。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你保佑我崔鶯鶯今生能嫁個如意郎君,咱一定重重的謝您老。跪下搖簽,沒來由的那呆子的紅臉在眼前浮現,哪家的哥兒,沒錢的咱鶯鶯不希罕。縣老爺請客,我自然和幾個姿色好的姐妹一同去陪客。“不就是個新來的縣尉嗎?哪裏要得這樣聲勢的。”我懶洋洋的象隻昏睡的貓。“妹妹不知道,是那大才子元稹,十五歲考上明經的。聽說還是個白面郎君呢。”姐妹們打探的到多,一個個唧唧喳喳,給縣太爺道了萬福,眼波一轉,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可正是那呆子,他卻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元稹,不錯不錯,年輕英俊的才子,官不大,勝在年輕,將來前途不可量,也算是待價而沽的金龜了。鶯鶯我斟滿美酒,眼波卻比這杯中物還要溫柔蕩漾:“鶯鶯敬元公子一杯。”“元稹回敬鶯鶯姑娘。”他也並不呆,回敬時悄悄露出袖裏的一角絲巾,正是我那帕子。
想我鶯鶯也是貌美如花,偏生就沒好命,父母雙亡,小小年紀被黑心的兄嫂賣到這秦樓楚館,可憐大好年華卻每天對那些男人倚門賣笑。生得美麗又能如何?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又能怎樣?楊玉環顛倒眾生,雖說也是人盡可夫亂了人倫偏就是貴妃娘娘,我鶯鶯一樣的花容玉貌卻只能在青樓混日子,被人色眯眯的看來摸去沒脾氣,遇見那些良家婦女還要被罵聲婊子,嫌我的楊柳腰扭傷了她們的眼。我偏就不信這個邪,我崔鶯鶯也能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前思後想,這年少英俊的少年郎可不就是鶯鶯夢中的好夫君?

(元稹旁白)
我承認,普救寺外第一眼,這女人就長到我的眼裏出不來。她就是我眼底的釘,心裏的刺,拔不出,紮的我心裏火辣辣的難受。她夠美麗,夠溫柔,她的絲帕還在我袖裏,那縷幽香時時刻刻讓我血脈擴張,元家光宗耀祖等著我元稹去完成,我知道肩頭的擔子有多重,我守身如玉苦讀聖賢書多少年,也到考慮男女之事的時候了。叔叔和兄長,一直希望我能和大姓高門聯姻,走上平坦仕途。但是我真的是對這個女子一見鍾情,魂牽夢繞.。正不是要明媒正娶打算和她做結發夫妻,逢場作戲一時歡娛又能如何?日後還是一樣能娶富貴門庭小姐,既然妾有意,郎又何必無情?思來想去,我鐵了這份心,我沒有想到,身為青樓女子,她居然還是處子之身。一場纏綿,望著席子上綻放的血色,我是無比的震驚和滿足。她鶯鶯是完全屬於我的,這就足夠了。摟住身邊可人兒光潔的脊背,我印上火熱的唇,還有山盟海誓,

“我真是瞎了眼,養了你個現實寶,就白白的便宜了姓元的小子。”媽媽哭得痛心疾首,行了吧!別心疼那幾個錢了,左不過是在女兒的身上,日後元公子發達了自然有你的好處。”我伏在媽媽肩頭巧笑倩兮。

我們租個院子開始了同居生活,元稹說等考完吏部選舉授了官職就讓我明媒正娶嫁入元家。元家雖然也是世代書香,畢竟近些年敗落了,和那些高門望族沒的比,但我鶯鶯能嫁得如此夫君,嫁到這樣人家也算是幸運,將來總有成金龜的時候,我還有什麼可要求?收起曾經的水性,現在的我百般溫柔千般體貼,隻想好好的過日子,和元稹白頭到老。

長安城裏參加完吏部初試的元稹給我來信,催我去長安一見。想來小別不過兩月他到牽腸掛肚了,讓咱心裏不由的暗暗歡喜。我打點好行裝帶上小紅動身前往京城,姐妹們對我是豔羨不已,笑說著什麼乾柴烈火的,嫉妒我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一到京城,元稹就忙著帶我拜見他的上司,那些吏部的官員們。吏部尚書的眼睛在我的身上肆無忌憚的掃過,讓我心生不快,從他的眼裏我看到一個男人原始而骯髒的欲望。
鶯鶯,為了我的前途,為了我們的幸福你就犧牲這一次吧。”元稹一次次懇求我。原因很簡單,他的上司,負責吏部考選的吏部尚書看上了我,希望我能陪他幾天。
我不是你家的歌伎,讓你隨便送人。我可是你答應明媒正娶的。你怎可如此?”我執意不從。鶯鶯我雖是煙花女子,也懂得廉恥,雖然曾是以色侍人,但一直清清白白,未曾讓人玷汙了身子,今天居然聽到元稹親口求我去陪那個吏部尚書幾天,我驚訝的望著斯文有禮的元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鶯鶯,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你就委屈這一次吧。我求你了。”架不住元稹苦苦哀求,我的心漸漸軟了。罷罷罷,就當我鶯鶯被瘋狗咬了,就當我鶯鶯前生的孽今生還,為了我和元稹的未來大好時光,陪陪那姓韋的老烏龜。回來後,元稹摟住我無聲的哭泣,他心疼的撫摸著我,用他的眼淚洗刷著我為他忍受的所有恥辱。“鶯鶯,我保證,保證今生非你不娶,用一生來愛你。”他的手指變成熾熱的火焰,滑過我的每一寸肌膚,讓我隨著他一同燃燒。他是我崔鶯鶯的第一個男人,我希望是永遠的男人,最後的男人。
沉浸在性愛風暴的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的海誓山盟不過是眼底的煙火,隱藏在滿天絢爛中的是無盡的死灰。
碧雲天,黃葉地,落葉漫天的季節我和小紅回到蒲州。元稹說他要專心研究學問,參加待選。“鶯鶯,我害怕別人奪走你,你是我的全部,知道嗎?”靠在他胸前,聆聽他的心聲,我想等他考選完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崔鶯鶯理所當然的成為元夫人,豔煞姐妹媽媽的眼睛。
日子在等待中焦急的度過,我早搬出了行院遠離姐妹們的視線,但是小小的蒲州城,能有多少事情瞞得住別人。很快,元稹在長安成親得消息傳來:娶的是韋家的小姐韋叢。人不是多美,沒甚才華,卻是大家閨秀。傳話的人把大家閨秀幾個子恨恨的吐出來,把我釘在當地,動彈不得。
他參加吏部覆試成績非常好,很得吏部尚書賞識,將女兒嫁給他不說,還大力向朝廷推舉他。
原來如此,我笑了,笑的沒心沒肺,笑的肆無忌憚。鬼知道什麼賞識,什麼才華,什麼青眼,都是我崔鶯鶯忍辱負重用身子換來的。岳父真是好岳父,女婿更是好女婿,我崔鶯鶯得到什麼:一封斷交信寫的我是人盡可夫的妓女,誰都可攀折的楊柳。
投桃報李,把我鶯鶯賣給吏部尚書,那老烏龜把女兒嫁給你,真是一對好翁婿,我的萬種心機總抵不得你白面書生的翻臉無情,竟是我小看了你。
元稹春風得意,居然做官做到了宰相。鶯鶯我隱姓埋名,在他鄉依然倚門賣笑,活得沒心沒肺。我以為他會忘記我,沒想到他居然寫了《鶯鶯傳》懷念我,居然後來還演繹出了《西廂記》。“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你的詩文把我寫的是如此的讓你牽腸掛肚,誰能知道我又是如何的被你始亂終棄?怨得了誰呢?我的最初目的也是找個年輕才俊從良啊,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只是在無聊的時候翻翻元稹的詩文,回憶曾經的旖旎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