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我一直写诗，喜欢顾城，他说他的帽子能够接收到天国的讯息，他的画里有许多大鸟小鸟和一簇簇的花，喜欢海子，听他说阿尔的太阳、梭罗、村庄、姐妹、大雨、彩色帐篷和野兽，他的清瘦胡须。
所有这一些都是命运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我确定那些年月之中的我并无特别之处，和所有少年一样，在青春期显得不安慌乱。

看了很多各种各样的书，不能理解的统统变成迷惑直到今天。

为什么有者总是无所不在而无却不在。为什么事物存在着却指向虚空。那些无形的感受更让人心痛，那些不能表达的感受仿若生下而亡。

我已经变得不执着，我相信这样而非那样地活着必定有不能解释的原因，我相信失去的感情是因为我们的心力单薄。所以我耐心而温柔地生活着，好像等待生命美好地发展，以及缩短。

但是我仍然喜爱关于青春期的电影。我知道许多同龄人已经不再看，就象一个云南的朋友来看片，我放了《关于莉莉周的一切》，我以为他会很喜欢开头高高的电线杆还有清淡的音乐和一个少年，不过他很快地换了一张，这件事情使我觉得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音乐是不重要的，生活环境是不重要的，故事情节是不重要的，只是突然的神情，使你觉得刺眼，阳光下的影子，正是现在低头不语的自己，而那一句话，那一个动作，和当年的他一样。也许并不一样，经过想象或者时光的淡忘，看起来是如此相似。

常常梦见以前住过的地方，和当时印象并不深刻的人，最近看《青少年哪叱》，就想起那个时候街上的游戏室，隔着厚重的帆布却依然能听到机器噪音，很多少年在孤独游弋，不交换一个眼色，不打一个响指。然后是溜冰场，都是那样热闹而孤独，我就曾经见过一个溜冰的女孩一圈一圈地转，最后蹲在场上掩面痛哭，那些接龙的孩子一浪一浪地过去，留下狂呼。然后是补习班，常常迟到，坐在那里根本无心听讲，而每个雨天仍然要去，直到某天意识到完全无用，拿着补习费四处消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年月，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任性，甚至会想如果当时努力了，现在应该会好过一点吗？

还有好多电影一直无法写下感受，《站台》、《恋恋风尘》、《任逍遥》、《十七岁的单车》……它们不是可以看时就忍不住哭出来的，但是有一种氛围，挥之不去，在以后慢慢想起那些片断的时候，慢慢流泪。如果有什么原因，也许和经历无关，也许和心灵的体验有关。

本来想好好地写下去，但是常感到自己变得越来越虚浮，看不下一部长篇，无法在灯下坐足三个小时，也无法和一个人促膝长谈。仿佛一个不良征兆，我在想，也许我的青春期已经无以为续。



图：影碟封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