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19 10:44:34漫步太空的人

把貍貓交易掉的網管同學,最終回。

「怎麼辦?」我小心翼翼的移動了一下身體,試著不發出聲響,張雅琴討人厭的聲音隨時有可能會結束,「一定要想個辦法。」

我拿出手機,猶豫了好久,但想不出別的法子,只好冒著生命危險努力一試了。

「您好,是圖書館嘛?」我用很小很小的音量說。

「你好,法社分館你好。」我聽到基哥字正腔圓的廣東國語。

「可以請主任聽電話嘛?」一定要成功啊……我在心裡吶喊著。

「好,你等一下。」

我聽到基哥放下電話,然後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

「主任找你的電話。」我聽到辦公室的另一頭傳來基哥的聲音。

感覺主任不知道嘟噥了什麼,然後似乎走出了辦公室。

「就是現在!」我從紙箱後面一躍而出,轉出主任室,來到辦公室門口。我頓了一下嚥了一口口水,確定主任正專心的跟我的電話奮戰之後,我一溜煙的往樓梯口跳下去。

身後傳來主任的聲音,「請問你找哪位啊?」我感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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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來到書庫二樓,標號584的書架區。掀開毛衣,把「貍貓」從腰帶上取出來。

「這是什麼書啊?」我一頁一頁翻著,「太神秘了吧?」

「起手式:空靈渾沌」,上面畫了個人安詳的坐著。

我翻了翻內容,又看看封面,實在想不透怎麼太極武當拳法的書要取名叫貍貓。不管了,反正這不是重點。因為重點是,我一定要他媽的搞一搞那個恐嚇我的人。

我決定撕下第三十八回「氣迴丹田」,這一回看起來還挺重要的,那麼就決定是你了。

我把撕下來的部分重新塞回腰際,然後把書塞進書架中,擠在一堆王澤鑑的「民法學說與判例研究」之中,然後下樓。

經過櫃檯的時候,阿文還沒回來,基哥跟主任兩個人果然正在溝通。

「下次遇到這種情形,就把電話轉到我的分機給我。」主任嘮叨的說。

「喔。」基哥低著頭。

「反正你就是先按保留然後再按我的分機,這樣你懂了嘛?保留在這裡,你會按吧?記住了嗎?我的分機號碼是………」好長的一串啊,我深深對基哥感到抱歉。

工讀生不是三歲小孩,工讀生也是一項有尊嚴的工作。有一天我一定會這樣對她說的。

我回頭看看櫃檯,踏下樓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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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一個惡夢。

我在我家外面掛了個招牌,上面寫著「抓鬼大師」,我開門做生意,幫人抓鬼收妖看風水,奇門遁甲茅山法術,我無所不能無一不可。

今天我的第一個委託人是個小弟弟,她媽媽帶著他來到我的房間,請我幫他驅魔。

我用力的朝小弟弟的頭上大吼,「喝」的一聲,一個厲鬼突然從小朋友身後跳出,五隻爪子往我頭頂伸來,我側身躲過,厲鬼穿過我的房門往客廳逸去。

我跟在它身後奔到了頂樓,厲鬼不畏懼正午的陽光,跟我正面搏鬥。我向左跑,右手從懷中取出一張符咒,準備反手往它額頭上貼去,它卻突然跪了下來……

「大師您行行好,不要殺我。」它突然化成了一個白衣女子,髮長過腰,跪在地上哭著跟我求饒。

我突然很想看它把頭髮紮好盤在頭上的模樣……

我長嘆一聲,收起符咒轉身下樓。

我自然知道我一定是上當了,因為我感到身後一陣陰風吹來。當下我左手扣住桃木劍,回身長劍盪出,我看見它痛苦的表情與慢慢開始消失的身體。

在一切消失的那一秒,我用力的扯下最後散在風中的那一束頭髮,然後我聽到它說:「我只是想向你道謝……」

我不由自主的放開緊握的手掌,髮絲瞬間就被風吹的無影縱……

如果我當時幫它把頭髮盤起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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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的睜開眼睛,在漆黑的房間裡。星期日的午夜吧,大概三點多左右,我睡了一整天。

下床打開電腦收信,只有一封,「日一土」寄來的,六個字。

「你這個王八蛋。」

我搖搖頭,爬回到床上,我想再一次進入夢中,如果我當時幫它把頭髮盤起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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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星期一的下午都泡在杭州南路的IS Coffee,我在窗邊的單人座位上喝著咖啡發呆,看著上班族人來人往。最後又點了一個三明治加熱拿鐵,掃完之後離開咖啡店,散步回法學院。

昨晚的夢太過於真實,讓我一整天思緒不定,不過在喝了兩杯咖啡之後,感覺稍好,可以去圖書館值班了。

打卡,上班,我像個乖寶寶似的坐在櫃檯,很有禮貌的跟讀者們打招呼。

有個胖胖的女生尷尬的對我笑了笑,我點頭致意。尷尬是很自然的,因為她是我國中同學,不太熟,畢業之後也從沒想過未來有可能還會就讀同一間學校。不過,我想會尷尬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為我們畢業之後讀了不同的高中,她讀師大附中,我讀成功高中,結果她邀請我去參加師大附中的畢業舞會,我假裝沒聽見她邀請我的話語,轉頭就走這件事吧。

「我去上廁所。」阿文館員快步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沒關係,我是圖書館最老牌的工讀生,一個人坐鎮,難不倒我。

「喂,我清一下垃圾。」李大哥再度拖著垃圾袋從櫃檯後方出現。

我突然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閃過心頭,我試著將眼神集中在櫃檯前方的影印機上面,從影印機在影印時所映射出來的黃光中,我彷彿看見了咕魯,那個出現在小說魔戒裡的可憐小傢伙。

但其實是我的肚子發出了「咕魯」一聲。

下一秒,我看見她。她從二樓樓梯口出現,快步的奔下樓梯,推開門桿衝到圖書館門口的公用電話旁。

我心頭一震。下意識將手繞過椅背反手一抓,瞧我抓到了什麼?

是一隻手。

李大哥的手掌隱沒在我披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中,他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在我的外套口袋。

「李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猛轉頭看著李大哥。

「啊…你…我沒辦法……你…」李大哥結結巴巴的說著。

「什麼叫沒辦法?」我站起來瞪著李大哥。

李大哥左手緊握著塑膠袋,沒說話。

然後,有個小小的音樂聲開始響起,詭異的迴盪在這尷尬的氣氛中……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我有苦衷…」李大哥把手從我的外套裡抽出,突然快速的逃離開櫃檯。

我聽到那個小小的音樂聲愈來愈響亮,從我的外套口袋中流洩出動人的旋律,可我卻連一步也動不了。

她聽見了,她肯定聽見了,因為手機鈴聲已經大的不像話。我知道有些手機門號沒有語音信箱,手機會一直響到沒電的。

她已經出現在圖書館門口,而我外套口袋裡的手機仍不停的響著。

七步,六步,五步,四步,三步……她一步一步的往櫃檯走來,很快就要站在我的面前了……

我知道我一定突然獲得天啟,可以未卜先知,所以在她還未開啟她的櫻桃小口之前,我就已經知道她要說哪兩個字了……

「變態」這兩個字聽起來實在是他媽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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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我在學校的圍牆外逮住了李大哥。

他低著頭跟我道歉。畢竟我們認識超過三年,這樣搞我,他說很過意不去。

我聽了搖搖頭,問他為何要這樣。

他繼續低頭,沉吟很久,終於嘆了口氣告訴我。

因為他想要「旺」一下,所以要我偷書。「日一土」,就是旺。

他抬頭問我知道不知道他剛結婚的事情?我說我知道啊。

原來,他一年前去海南島旅行觀光,無意間發現自己身體竟是如此的健壯,耐操。因此,他在旅行途中便勇敢愛上了一個當地女子,兩人私訂終身,兩地相思許久,日前終於娶得美嬌娘回台灣。不過限於大陸配偶規定,他妻子不能久居台灣。但這麼幾天其實就也就夠了,因為就是在娶了海南島女子當老婆之後,才知自己身體還是不夠好。

所以當他發現圖書館的舊書中有一本武當太極氣功拳法時,便如獲至寶的當下演練了起來,想要在妻子面前重新抬頭挺胸,好好的「旺」一下。沒想到,在他循序漸進日有所成之際,卻發生了讀者與主任搶書,最後書被沒收的事情。而眼看著妻子的飛機過幾天就來到台灣,總不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吧?所以他想出了要我偷書的這個法子,事情就是這樣,連累了我。

當他發現我偷來給他的書竟然把書中最重要的承先啟後的那一回撕掉的時候,他氣壞了。其實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無法「氣迴丹田」,那麼就永遠只能「旺」一下,所以結果這一切也就只能是那麼一下而已。

在他老婆搭上星期一早上往香港的飛機之後,他心裡就只有想著要我不得好死的這個念頭。

我不怪他,就拍拍他的肩膀讓他走了。


至於那個女生呢?

我猜我這輩子大概是跟她無緣了,特別是被罵了兩次變態之後,我想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本來還有點悲傷的,就這樣跟她無緣,實在是不甘心。不過,我猜我跟世界上的大多數女高中生也都是無緣的,我應該沒有那麼多時間好用來悲傷,即便悲傷了北一的,那中山的怎麼辦呢?而我又不忍心讓景美的女生傷心,我特別喜歡景美的女生說。因此,就算了,我還是很豁達的。

話雖如此,我仍不免心情低落了好幾個小時。


有人問那幾頁被我撕下來藏在毛衣裡面的氣功拳法嘛?

我送人了。我很夠義氣的送給那個罵我變態的女生的男朋友。

我想,他應該一輩子都不知道是誰送給他這幾頁秘笈,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送給他吧。不過,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我是按了她手機的通訊錄才知道的。


至於主任那邊,她應該還沒發現書不見了吧?

但是我很肯定她總有一天會發現的,等到她終於成為圖書館幽靈的時候,我想她就應該會發現書不見了這件事吧。不過,到了那個時候,還會有誰在乎書還在不在呢?你嘛?你要不要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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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計程車內,靠在窗邊,假裝吐著氣,弄得車窗霧啦啦的,事實上是為了看清楚窗外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高中女生。天氣很冷,她們包裹的緊緊的。

「學長,你不要這樣噁心好不好唄?」阿曼達用很嬌嗔的口氣呼喚我,最後的「唄」字還故意拉長了尾音。

「我不是你學長,我是你同學。」我轉過頭來注視著她,「還有,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講話,因為你學得一點都不像。」

我說完用力往椅背一靠,眼看著車子就快到達目的地了。我陪阿曼達去送修她的筆記型電腦,要到松江路與市民大道路口。

「還在為那件偷書的事情生氣喔?」她換成比較正常的口氣了。

「要你管。」我撇過頭去,不想理她。

阿曼達故意把身體挪過來,靠在我身旁吹著氣說,「唉呀,讓我告訴你,我看過一本書上說,男人生命中有不可或缺的三樣東西喔。」

我揚了揚眉毛。

「就是空氣、食物還有女人啊。」她看了看我,又說,「不過你比較特別,你還得要第四樣才夠。」

「是什麼?」我問。

「就是其他女人,哈哈哈……」阿曼達說完自己高興的笑了起來。

「畢竟你是個變態,所以需要更多的女人啊……」

我看到司機的嘴角不安的抽動了一下,然後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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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我繞到常去的公園,打電話給青,青沒接。最後,我自己一個人喝,喝了半瓶,留下半瓶在花檯上。半瓶酒沒起多大作用,反而讓我開始懷念起那個眼睛小小,穿著灰色褲子墨綠色外套的女生,我從此再沒有看到她。


---《完》以上情節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