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

我和Rew走在由BTS(註１)延伸出來的天橋上，這裡是Victory Mounment，天橋將市中心圓環團團圍住，然後在遠處甩尾轉向，向所有缺口迤邐而去，怕要將整個曼谷都圈在裡頭，成為嶄新的城牆，堅拒四面八方，閃著橘黃車燈的車行，讓它們從腳底滑過，如逝水流去，不存痕跡，使它們的來訪只是一場夢境，炎熱、不太安穩的夢境，和這座天空之城緊張地擁抱後，又慌張離去。醒來記憶已殘缺，直是虛構。
從天橋向下俯瞰，永無止盡的人、車、建築和熱氣，四處蔓延，沿著這座天橋，料想該可以走到天涯海角吧！可惜我沒有自由，沒有橫衝直撞選擇的自由，沒有左轉，也沒有右轉。只能順著天橋柔滑圓膩的身線前行，直到那一刻，難以說明、但卻心下清楚的某一刻，找到目的地，找到出口了，或只是走倦了，踏下階梯，才能改變我的命運，和腳下的人們磨擦肩膀，輕觸背脊，嗅耳根下髮絲，那淡然的半透明的汗味。

夕陽的餘影壯麗地斜照在城市巨大的臉龐上，燦爛地在這黃金國度的首都，敷上均勻，富啟示性的金光，相互輝映。它們相愛著，可是除了愛，似乎也再不能想到其他一些什麼。愛仍明艷倔強，但卻因不能理解的隱憂而逐漸涼冷，只是這麼一絲不經意閃過的遲疑揣測，便扼殺了原先賴以維生的敏銳的溫柔神經，光線閃爍黯然，自胸口沁出一片空洞的酸楚，折磨著仍躑躅徬徨的心，銷蝕以至無處尋蹤。那麼寬闊的天際，雲霞散漾長絕，難道真就找不到自己的歸所嗎？退縮了，追悔了，拒絕了，思念了，但我只能忍住沉默。

何處傳來悲愴的盲人哀歌，斷斷續續，低抑一個重音，轉上來兩句不可置信的輕顫，質樸卻駘蕩，緩急有序地試探這他所看不見的世界，前行兩步，再退個半步，終究走向前去，淹沒在人群中组组他唱的，也就是這些吧！





(註1) Bankok rapid Transit System 曼谷捷運系統。他們又稱之為Sky Train。











2000.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