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朋友貼出了一篇自己與父親的糾葛自白
我不禁想著
自己是否應該也勇敢地說些什麼
因為最深處的恐懼與罪惡
不是應該在這個自己所宣稱的自由之地出土？

父親也許是我最不可說的部分了
不是因為記憶模糊
（他於我小學畢業時過世）
反而是因為記憶太過清晰

現在想起來
父親的靈魂也受困在自己的軀體中吧
寡言、憤怒
但同時又曾經有慈愛
這種錯綜複雜
讓我更難去將父親妖魔化
只留下恨意這種情感
但是
傷痕又該怎麼讓它消逝呢

還不到老年的父親（當時約四十八歲）
突然得知自己得了腦癌
我記得母親從醫院把消息帶回來的那天
下著大雨
而我生平第一次淋得全身濕透回家
見到很少離家這麼多天的母親
我其實心裡很高興
也沒想過會有天塌下來的時候
於是笑著拍了母親一下說你回來了
結果母親轉過來的目光嚴厲異常
責怪我不知道整個家就要崩毀了

父親生病的時候
憤怒與痛苦不已
「房間」中四肢著地的行為原型就來自於父親瘋狂之舉之一

看著這樣的父親
我心裡又崩毀了一塊
而嘴巴則像荒謬電影一樣
說出「公寓裡不准養狗」
這種鬼怪一樣的回話
連父親都愣住自溺不下去

這種真是眼淚都要流出來的笑話
大概只有一樣扭曲的人才說得出來吧

有多少次我夢見父親仍活著時心裡是恐懼異常
我又能夠求到誰的救贖？
誰原諒了我又如何？

雖然或許
這只是我膽怯的藉口而已
但就像少女革命中的桐生冬芽一樣
當帶著自己不可告人的傷口時
再怎麼努力
也只能夠呈現出一個扭曲的自己吧
雖然
世界上也許根本沒有不扭曲的人存在




2006.0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