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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裡，你回來了。

不曾撩撥窗外樹影，不曾引起深巷的犬吠，不曾驚醒已經沉睡的孩子，不曾打擾了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我。
悄悄地，你就立在我身後。


我裝做若無其事地繼續書寫，時而蹙眉托腮陷入一片苦思。然後，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捕捉你身影，飄飄忽忽如案桌上氤氳裊繞的檀香，幽幽渺渺如煙似霧，空氣中飄蕩著一種特殊的屬於你的氣息。
靜靜地，感覺你在我身邊游移。


我不知道你何時改變了習慣，身著一襲黑衣﹔我不知道你一身古銅的皮膚，為何會變得如此白皙。你似乎讀懂了我的疑慮，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頑皮地撩起我的長髮在我耳邊呵氣。

「是你嗎？」我問。你微笑無語。眼前的你有些虛幻、迷離，但我依然傾心，依然迷戀。
默默地，聆聽你在我耳邊低語。


緊閉著雙眼聆聽你深情的呼喚，腦海卻閃過著可怕的記憶，關於死亡的傳言，是誰在開玩笑？誰在惡作劇？用這樣一個可怕的流言詛咒著我們的愛情，揉碎我一顆脆弱的心。

你只是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羈旅，也許這一次，你流浪到一個遙遠的無法傳遞音訊的境域，但風箏的線握在我的手上，飄飛的再遠，只要我想收線，終究會回來。關於死亡？那是假相，是夢，對吧！
惶惶地，你將我緊緊環繞在手臂彎裡。


於是，我埋首在你懷裡開始哭泣。用一種近乎憤怒的語氣責備你無緣無故失去了蹤影。你解釋著：

那天清晨，原本只是早餐後的散步，攜著一本書到郊外，卻越走越遠。
「獨自漫步，莫名地，思念妳的心如此渴切，漲滿胸臆，我好想找一處荒無人跡的野地，大聲地喊妳的名，唱歌給妳聽。於是，一直走一直走……」

越過鐵軌時，一列南下的列車倏忽而過，你莫名地被帶走，以為列車的終點便是海峽的彼岸。列車上，盡是冰冷疏漠的面孔，你熱切的眼眸試圖搜尋熟悉的月台，天地卻彷彿一片幽冥。

「天黑了，我想著妳的擔心，急急找尋回家的路。」

然後？

「漆黑的暗夜裡摸索，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了五天五夜，心好慌。最後，妳來了，我才安心地跟著妳回家。」

述說那一段驚心的經歷，你猶如迷路的孩子一般，驚慌的眼眸閃爍著焦慮的淚光。我的憤怒漸漸化為不捨，轉而成一種憐惜。我輕撫你倉皇的面頰，哀弱地乞求，乞求你無論如何不要再把我放下，一個人獨自遠行。你不是說過，天涯海角，流浪的夢也肯定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做。
輕輕地，你冰涼的唇吮著我熾熱的淚滴。


真有天長地久的摯愛嗎？真有生死不離的深情嗎？每一對愛侶總是祈求著深刻的纏綿，心靈相契、生死相隨。

記得當年，我們因故爭執，冷戰。最後你溫柔地豎起白旗，摸著自己的咽喉，神情凝重地告訴我：「親愛的，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已得了一種不治之症。」

我驚慌，以為你曾經開刀過的喉部的腫瘤又復發。看著你似笑非笑，略帶點戲謔的表情，我立刻領悟了你的幽默。你說，「哪一天，如果我先走了，必定等候妳，等候妳來時再一起去投胎，再做我妻。好嗎？外柔內剛的宋小姐！」我笑著：「你不是說，今生，你已得了不治之症－－氣管炎(妻管嚴)，你還想讓這絕症跟著你到下世？」
癡癡地，你說你甘願承受著愛的纏縛。


此刻，我正在整理你的文稿和那一疊厚厚的情書，你望著那疊情書，深情地說：「這是我對妳的生生世世的盟約。」

我心悽悽，白首偕老已難期，如何能期盼生生世世？

你堅定地望著我：「聽過梁祝嗎？我喜歡這個傳說，她鼓舞著所有不妥協的靈魂：設若生時不能相聚，死後也要化作彩蝶齊飛。」

我想說，淒美的愛情故事總鼓動著人們渴求的靈魂，追尋著不可知的未來。但你我學佛，該知情愛是生死輪迴的根本。我想走清靜的解脫之道，你卻要攜著我往輪迴裡鑽。

默默地，我允諾了你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