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篇邀稿，希望我能談談我喜歡的國語歌曲。

其實，我喜歡的音樂類型實在太多，整間客廳沒幾坪大小，但是卻有滿滿的幾櫃CD，算算將近一千張總是有的。在這幾年的累積中，爵士樂、古典樂與世界音樂當然是主流，可是隨著年紀變大了，人也開始懷舊，現在家裡有的國語專輯，大概是以十年至二十年間的歌手為主軸，年輕人流行的音樂，大致上都敬謝不敏。這件事不代表什麼，只代表我真的老了。

聽周璇的歌會流淚，應該只有父執輩才會吧，至於我，只是純粹喜歡他模仿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的慵懶嗓音，還有想像二０年代的夜上海而已。真的要融入情境，還真有點難。所以我大概是已經跳脫喜歡周杰倫與蔡依林的年紀了，只有這點無庸置疑，音樂沒有好壞，只有喜歡與不喜歡。

說到國語歌曲，跟我喜歡聲樂一樣，以女歌手為主。有三個歌手是一定要談的，就是陳淑樺、辛曉琪與堂娜。其實黃鶯鶯也很讚，但是跟今天要談的主題無關，改天可以再以一篇專文討論她。

陳淑樺的聲音不必多說，咬字清楚又溫柔的對話式唱腔，從「聽你說，跟你說」開始，就已經創造出一種新的曲風。淑樺唱歌的方式是在跟聽眾互動，像一個老朋友跟你一起喝下午茶一樣。他的專輯，即使製作人不同，但是都能夠創造出淑樺特有的整體風格。李宗盛、陳昇、小蟲、羅大佑等等，這幾個才氣縱橫的製作人讓淑樺成為新女性的代言人。

從「那一夜你喝了酒」、「別說可惜」開始，已經逐漸擺脫女人自憐的角色；後來的「夢醒時分」、「你走你的路」，正式宣告男女感情上的平等，女性不永遠是哭泣的那一方，即使後來劉德華大膽說出：「男人哭吧不是罪」，也仍然難以望其項背。「亞瑟潘的四個朋友」（陳昇製作），充斥著濃濃的咖啡香，更明白點出男人脆弱的那一面。

當然，李宗盛的製作當中，即使是巨蟹男子，也難免有隱藏式的大男人主義在其中，「問」、「一生守候」算是當中的大敗筆。整首歌重複的要女子等待男子，而且無怨無悔。這種歌曲實在是教化人心，感動天地，不過，聽久了難免覺得跟周蕙的「約定」差不多。

「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會好好的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好吧，似乎有人相信真愛真的是這樣。

我只能再強調一次，我老了。

淑樺在這段「依戀男人期」之後，最令人驚嘆的就是「淑樺盛開」與「失樂園」這兩張專輯。淑樺盛開，讓我驚訝女人在四十歲以後，竟然還是可以像玫瑰一樣綻放盛開；失樂園的曲風雖然沈重些，但是開始邁入另一個階段，也就是探討女生如何灑脫的面對外遇，或者，自己外遇。不過，就在這時候，淑樺突然消失在歌壇。

另一位是辛曉琪。說到她，最有名的就是「領悟」與「味道」。這兩首歌，道盡家庭主婦的心酸血淚史。

「啊！多麼痛的領悟！」，這是每個喜歡K歌的人，必看與必聽的一幕。

「領悟」的MTV中，家庭主婦歇斯底里的刷馬桶是經典畫面，辛曉琪淚流滿面的唱著歌，也是經典畫面。藝術家最後消失在日本料理店的雨中，告訴壞男人，要是你讓家裡的黃臉婆領悟可以有自己的春天，你就等死吧！

「味道」，則是想念那個壞男人的味道，連煙味跟白襪子都可以成為想念，在歌詞中，人與物已經混同在一起。戀人消逝，只有戀物。不過白襪子暗示我們，這男人很單純，只是一時迷惑。當然，家庭主婦的情感很濃烈，應該說，兩首歌的感情，幾乎都要讓想外遇或正在外遇的男人窒息。

後來，辛曉琪開始正面迎戰外遇的那個女人，所以有了「愛上他，不只是我的錯」，還有「位子」，以及「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愛上他不只是我的錯」，跟後來的「我也會愛上別人的」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這兩首歌的MTV拍的都很好。「愛上他不只是我的錯」，特別到外雙溪的「無國籍餐廳」取景，加上焦恩俊、孫興、葉全真、林心如等等大卡司的加入，讓整部MTV的張力很強。片中描述一名被冷落的深閨怨婦葉全真與孫興、焦恩俊之間的三角關係，林心如的第三者表現也非常搶眼。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簡直就是辛曉琪的另一經典之作。這張專輯代表曉琪開始正面對第三者迎戰，以老大姊的的姿態告訴新進的小妹妹：「愛人是不能夠讓的，你的天真教我不知該怎麼說！」；然後，順便告訴那個男人：「你怎麼能痛哭失聲，說我們都是你要的人？你用了你的殘忍，毀滅了我的純真。」

從自私的佔有，到信誓旦旦的守候、痛心的領悟、想念的味道、口是心非的遺忘、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吶喊、愛上他不只是我的錯的告白，到最後，終於承認，我也會愛上別人的。

「我也會愛上別人的」這首歌，取材於戴安蓮恩的「托斯卡尼豔陽下」，即使經歷過痛苦的戀情，仍然在時間的稀釋下走出陰影，尋求另一段愛情。坦白說，這首歌的MV拍得很好，在一個時空很純粹的六０年代，一個軍官、一個瘖啞的麵攤老闆，與一個女教師，共同譜出花樣年華般的戀情。全長只有七分五十五秒，卻將兩段心碎的故事串連在一起，頗有催淚的效果。

然而，曉琪的歌，也實在太過催淚。女人的情感在歌曲中，一點都不含蓄，而是大剌剌的宣洩出來。因為用情太深，所以一旦認定了，就會使盡力氣面對每一次不同的愛情困境。在曉琪的歌中，背叛與情傷總是主題，但獨立與堅強的背後，卻隱約讓我嗅到脆弱與崩潰。所以，我們不會忘了曉琪淚決了堤的唱著領悟，印象似乎就停格在那。而女人在歌曲中，似乎都還停留在，「你要是背叛我，我也會愛上別人的」意境，渾然忘了女性自覺的角色。

另外一個女人，可是曉琪的對手。就是堂娜。堂娜，當然是外遇女子的代言人。她的「自由三部曲」，也獲得為數不少的粉絲喜愛。自由三部曲，就是「奢求、自由與退路」三首歌。基本上呢，「奢求」這首歌是在1995年推出，當時就有強烈的非主流性。這首歌基本上就是典型外遇的「狐狸精」寫給那個男人的。

「總在淚冰涼以後，才能發覺心好痛，是我導演這場夢騙自己去生活；走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的冷漠，彷彿都笑我不該介入你的愛情。誰會歡笑誰會悲傷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的將來，屬於她。」

這段清唱，其實比起黃鶯鶯的「哭砂」來說，一點都不遜色，特別加上她跟男主角的精湛表演，那一幕在櫻花紛飛當中，兩人對望的場景，男主角演過「將太的壽司」，實在是醜得很帥，簡直迷死包括我在內的一堆人。在「奢求」中，堂娜大膽的替情婦說話，告訴那個男人，「愛不就自私，不然就別奢求」，然後，「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曾愛過我」，雖然「我不該問，我不該求，明知道這一切都怪我」，但「我今晚只想聽到你說愛我」。這首歌道出諸多情婦們的無奈與心碎，也替她掙得了「情婦代言人」的天后封號。後來的「自由」與「退路」以及「慶幸」等情婦療傷系歌曲，還是走相同的基調，不過也讓她無法突破，就停留在這樣的路線中。

當曉琪對上堂娜，嗯…其實挺有趣的。家花與野花的戰爭，男人總是若無其事，這就是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