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13 02:15:02Chet Baker

我們現在都是西班牙人

我不談政治。

今天Jane問我,總統大選要投誰,因為她老媽交代她投連宋,拒領公投票;她教授卻要她投陳呂,拿個100分(總統投一號,兩個公投蓋圈圈)。她苦惱的問我這個「政治學博士」,根據「政治學的專業角度」,我的建議是什麼?哼哼,這個問題是政治問題,不是政治學問題,政治無專業,只是事業。所以,我雖然很想給建議,她也知道我的傾向,不過我還是冷冷的跟她說:「政治問題不做回應!」

自從我一腳踏進政治學界,就有親朋好友喜歡問我對於特定政治事件與政治人物的看法,在教書的時候,也偶有學生會追問我的政治意識型態。不過,我從來不會認真作答,並不是因為我清高,覺得大家都是爛蘋果,只有我是政治家,其他人都是無賴政客,而是我覺得談政治是一種風險行為,而我是風險規避者。或者說,政治與宗教一樣,都是一種信仰。這信仰透過政治社會化的過程,從家族、同儕、公司、學校等等包圍得你喘不過氣來,直想關掉電視廣播報紙,還給自己一個清靜點的空間,然而冷不防,你身邊的那個人卻又會轉過頭來,問你投幾號。難怪我在吃麵的時候,有個麵攤老闆盯著電視搖搖頭說:「還好快結束了!」

信仰容易改變嗎?信仰是理性的嗎?嗯,問問賓拉登吧,問他為何要與布希一樣,謀殺數千名他沒見過面的人?或者,問他可不可以改信佛教。

身為一名政治工作者,我向來只有在工作上耍兇鬥狠,一旦下了台,我絕口不「認真」談政治。別人問我對連戰的看法,很親近的人會知道我是什麼看法,而一般的朋友我會說,他上「康熙來了」這個節目的時候很可愛,但是辯論技巧很爛。我在課堂上,也只談學理,不做所謂的時事分析。當然,就後行為主義的觀點來看,社會科學沒有絕對的學術中立,只有為哪個政治人物服務的問題,不過我是個政治冷血動物,是認識我的人都知道的。所以,政治對我而言,真的只是一份工作,然後,我把所有的計謀策略通通用在這裡,下了班絕口不提。

今天一個同事跟我說,我從財稅轉政治,是一個大錯誤,還好我還有念法律,多少彌補一點缺憾。她很不屑的說,念政治作什麼?搞政治的哪個念政治學?念政治學的那些人,又哪些真的按照政治學來搞政治?我不想回應,因為我的學生與父母問過我很多次,到底念政治學能作什麼?光是替他們想答案,我就累死了,實在不想替一個完全不懂政治學的人解答我的心路歷程。如果要我想個原因,回答念政治學能做什麼,大概就是興趣吧。我對於探索事物背後的意義相當有興趣,當我知道我在財稅這一行出不了頭,我決定依照我的興趣去唸書。但我心裡其實在小聲的抱怨,你們是把大學當作職業訓練所喔?真是如此,那就把哲學系,歷史系等等都廢掉好了,反正社會上沒有哲學師這種執照可以考。

我對從政沒有多大興趣,因為我不想喪失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為什麼政治這麼迷人?那麼多人選到死還是要前仆後繼?伊斯頓(David Easton)曾經說過一句話:「政治,就是社會價值的權威性分配過程。」。要掌握社會上的所有資源分配權力,只有搞政治可以一本萬利。你以為只要獨善其身,不去參與這種骯髒的利益分配,就可以「帝力於我何有哉」嗎?那麼遠在倫敦等西班牙簽證的台灣人一定不同意;四十歲還沒結婚,可能被課單身稅的人一定不同意;花蓮鄉下因為某人一時興起,而做的老人年金決策,因此可以領到三千元的不識字老人家一定不同意;因為八吋晶圓廠不準進入中國,一向認為自己不屑政治的高科技知識份子也不會接受。

昨天因為某人與某組織對西班牙支持美國的仇恨,原本要去見自己心愛的人,上課上班,急著接自己小孩,跟布希打伊拉克決策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支持反戰,現在卻冰冷的躺在棺材裡的老百姓也絕對不會同意。

政治,是跟我們都息息相關的。

也因為是這樣,所以要很小心也很嚴肅的來看待政治。政治,原本只是用來決定公共政策的一種妥協過程。但是,當意識型態無限上綱,政治就變成了催命符。更可怕的是,只要是任何違背意識型態的敵對陣營,就不再是可敬的對手,而是人人得以誅之的異教徒。當政治是一種信仰,不是工具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尊重就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心態。

所以我很討厭把信仰當作生活方式的人,太執著於自己的意識型態,不是造成自己的悲劇,就是造成別人的不幸。

當我們會為了某些政治人物又哭又笑之餘,千萬不要忘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意識型態不會讓你更幸福,意識型態製造出來的政治效果,更不會讓你幸福。

哪些去世的西班牙人,張著的眼睛的小小願望,不過就是趕得及上課,可以看到他的夢中情人;我的晚餐要煮什麼,給我的老公孩子吃,就這麼單純而已

親愛的,我們不要談政治,一起來為我們的西班牙朋友禱告好嗎?希望他們可以在天國,都有著小小的幸福。

我們在今天,都是西班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