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9. 24

 

     前些年，網路上流傳著一則似乎是來自西洋的故事，話說某商業巨子，到一景色優美的海港度假，某日興起，前往海濱釣魚。

     當他到達海邊時，見一人正在垂釣，他上前打招呼，一番寒喧後，才知那人花了半天才釣到一條魚。巨亨問他: 你費如此大的功夫，才釣到一條魚，何不用魚網捕魚呢? 釣者回答: 捕那麼多魚做啥? 巨亨說，可拿去出售，累積資金存在銀行，然後購買魚船，捕更多的魚。

     釣者又問: 接著如何? 巨亨說，你可開家食品公司，將魚製成罐頭，行銷全國。運氣好的話，數年後，即可將公司的股票上市，狠狠發一筆大財。

     釣者接著問: 然後呢? 巨亨答曰: 你就可以像我，常來這兒度假釣魚囉! 那人滿臉疑惑的問道: 何必費那麼大力氣，繞個大圈圈呢? 我現在不正在釣魚嗎?

     這故事雖具某種程度的智慧，但這樣的人生觀，在我看來並不值得提倡，因它似乎在說，生命最後終不免一死，何必汲汲營營，勞碌一輩子? 還不如 “坐以待斃”，落得輕鬆。

     其實，現在許多人都同意，生命的意義 (如果真有的話) 不在結局，而在過程。既在過程，就不能勸人一出世，啥事不幹，就只坐在海邊釣魚。

     前述那位商業巨亨和海濱的釣者，在相遇的那一刻，表面上雖同樣在垂釣，但之前，兩人的生活內容和過程，相差顯然甚巨，而此差異乃各人抉擇的結果。只要對結局無怨無悔，是否要費盡力氣繞行一圈，才到達海濱垂釣，其實無關宏旨，也無須爭論。

     這故事大半是某個罹患職業倦怠症的企業高級主管所舒發的心情，或是某個頗富哲思和同情心的旁觀者，對終日生活忙碌，無暇稍事休息的企業主管們所作的建言。

     這故事讓我想起宋朝蘇東坡一首題為 “觀潮” 的詩，詩曰:

     廬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來到無一事
     廬山烟雨浙江潮

     曾經朝思暮想的廬山烟雨浙江潮，在目睹之後，才發現其景色不過爾爾。但人都一樣，總是坐這山望那山。為了卻一樁魂牽夢縈的宿願，常常不畏艱辛，千里迢迢的趕去一睹某個傳說中的勝景，待置身該處時，始大失所望，也才發現原來自己故鄉的景緻, 其實毫不遜色。

     但世居維也納的歐洲人，前往類似泰國、緬甸或非洲蠻荒之地的國家旅遊，應不只為了觀賞那裡的風景。借機去體驗不同民族的文明和文化，應該才是他們旅遊的主要目的。

     而旅途中的所見所聞和各種奇異經歷，以及一路上懷抱的那份期盼與興奮的心情，其實就值得每一趟旅程的花費和時間。至於廬山烟雨浙江潮，是否如想像般的綺麗雄偉，可視為次要的問題。

     小弟我絕不會因事先曉得繞了一大圈之後，最終還是會回到原點，就一輩子呆在海邊釣魚，也不會因曾經看過介紹廬山烟雨浙江潮的影片，就不想親自前往一睹它們的風采，我只是在等待機會而已。

     不過，萬一我終究見不到 “廬山烟雨浙江潮”，也不會像東坡先生一樣 “未到千般恨不消”。就此點而言，小的我，比東坡先生瀟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