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媽媽在母親節前夕一同出遊，一個中年的媽媽，一個老年的媽媽。
中年的媽媽負責開車，年老的媽媽負責坐車。

天氣很熱，老年的媽媽考慮周詳的戴了頂帽子，中年的媽媽則沒有；然而老年的媽媽從布袋子裡變出另一頂摺疊式的草帽——雖然草帽的樣子說實在土氣，但中年媽媽還是高高興興的戴上——她想：「這樣的日子，這樣的遊伴，一點也不擔心土不土氣的問題。」

中年媽媽今天開山路轉彎時特別慢，連踩煞車都拉大了距離，想讓唯一的乘客倍感舒適。她還準備了極清淡的茶裝在透明的瓶子哩，因為老年的媽媽不習慣在無處不在的7-11買那解不了渴的冰可樂。

中年媽媽問老媽媽：「想去哪裡？」事實上她心裡老早料到答案。
「隨便啊。」看吧，老媽媽每一次都如是說，語氣總愉快平和，像是一個老了的孩子放心的把自己任由中年媽媽擺布。

中年媽媽是個沒有膽子的人——沒去過的地方絕不貿然前往——尤其是帶著一個寶貝的老孩子。

兩個媽媽開著車窗讓山風與漫山揮灑的細小桐花瓣飄進來的，山徐徐的倒退，記憶也跟著山路一起倒退。兩個媽媽說著他們自己的孩子們的相同與不同，在每個句子落下的最後一音節有許多唏噓。

中年媽媽領著老媽媽到她曾經帶著她自己孩子來遊玩的地方，只是上次逢假日，人馬雜沓的急促適合孩子的速度。而這次時光像是稠了些的牛奶般流動——配合著老媽媽還算穩健的腳步。

菁桐坑老街的店鋪少了假日的遊客瀰漫著懶洋洋的氣味，一間小藥店的木頭玻璃櫥裏陳列著被太陽晒得幾乎褪了色的『五分珠』盒子——那原本該是橘黃色的，老年的媽媽在她還是中年或更年輕一點時經常差遣當時還是小女孩的中年媽媽到家附近的小藥店買來止頭痛的便宜成藥。中年媽媽指了指那盒子，老年媽媽似乎了解中年媽媽想說卻沒說出的話。

老街紀念品店裏，年老的媽媽興味盎然的看著那些為了招攬生意想出來的薄木片明信片和郵戳，中年媽媽問：「買一張寄給自己吧？」她搖頭；前者伸手從她的布袋子裡拿出老媽媽的隨身小記事本蓋上了兩個，老媽媽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