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的愛－(28)凍死迎風站


　　 記得剛到萬佛城的時候，地上到處都有結冰的水面，人行道有

白沙般的霜，我喜歡走在霜沙上，那個鞋下沙沙的感覺真好，只是脚

趾頭已經凍得没感覺了，我穿了兩双厚羊毛襪，還是不暖，鞋子改穿

大陸製的布鞋，還是不暖，真想穿兩双布鞋，但是没有人這樣穿的，

不想當怪物，只好作罷。
　　
　　每天晚上大眾做完晚課後，從佛殿列隊出來，約走十分鐘，才會

到法堂，上人則迎風站在法堂外門廊上，看著大家在唱咒聲中徉序進

入，遠遠的看到這樣一個七十幾歲衣衫單薄的身影，在晚風中拄杖獨

立，衲衣隨風飄拂著，更顯得〔枯木倚寒巗的道人本色〕，真令我們

這些晚生後輩慚愧不已，就打起精神來了。自己鼓勵著自己：〔道人

應如是，寒霜豈能止？〕，那個寒梅傲霜雪的身影，竟然不時的在記

憶中浮現，雖然上人不曽説他天天站在門廊前看著大眾列隊進入的因

由。
　　
　　在室温約五度左右的冬天裡，室內没有暖爐，幾乎每個人都要抱

個熱水壺才能進入夢鄉，不這樣的話，會冷得睡不著的。廟裡只有在

晚課的大殿，以及聽經的法堂，才有於中間放置兩個暖爐，人坐在其

中也還要覆蓋自己隨身携帶的特大號的羊毛圍巾，才會暖和起來。
　　
　　晚上回宿舍睡覺，也學著大夥不倒單，雖然上人説：「居士不必

不倒單，不搗蛋就啦！」，但是來這裡的居士其實都在學不倒單，因

為這是萬佛城的家風：〔日中一食，夜不倒單。〕，但是睡著後就不

知道倒了没有耶？這個不倒單很好用，因此到別人家過夜都不麻煩人

家，只要坐在沙發就可以睡啦，椅子不够坐時，就各自找一個牆角坐

就可以啦；甚至枕頭被單都可以免了，因為我們都會隨身携帶那條可

以擋擋雨，也可以當坐墊，又可當毛氈的大羊毛圍巾，看到上人那麼

樣無畏風寒，自己下定決心，要把硬骨頭給撐起來，於是本來戴兩頂

帽子，就只剩戴一頂了，來穿很多衣服，就只穿像在台灣一樣，感覺

上輕鬆許多，也覺得恢復正常一般。
　　
　　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漸漸適應；一年後的冬天，竟然不再手

凍得紅腫，因此更相信身體有自然調節的機轉，不必過度擔心不能適

應的問題。室內雖然没有暖爐，很冷，但是可以省下很多的錢，如果

為了讓大家温暖，而喪失了道人的骨頭，那不絶對不是千里迢迢來這

裡參學的人之所願。聽説美國每年寒流來襲，都會凍死很多人，我們

雖然冷了些，也還没有人凍死呢！
　　
　　也許冷冷的環境，心思比較單純，打哆嗦都來不及了，如果有一

些慾念，那也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也没有必要大驚小怪，也還是順其

自然吧！古人呵慾，上人也呵慾，在這兒冷冷清清的，像是一座冰

城，我雖然很習慣，但是有人很不習慣，好像上了賊船似的，聽起來

好令人不捨，好像初來這裡的人反應都呈兩極化，不是很喜歡，就是

很不喜歡，不喜歡的人居然一天都不能等了，怎麼會這樣的呢？如果

要像孟母三遷一樣，那必定要常常在尋尋覓覓中，何不學習讓自己不

那麼頑固，順順環境，豈不比較能够免除搬遷之苦．及勞民傷財，也

許他們有很多奧援，不像我，常常口袋空空的．一切的念頭都自然死

了，要紙要筆的話，萬佛城的邊殿常常有免費結緣的文具衣物醫葯，

只要不挑剔的話，一切無缺的。大家多是這樣苦哈哈的，是典型的貧

賤修。
　　
　　有時候，有人説活不下去了，其實是自己不肯放寛自己預設的牢

籠匡匡，如果再放寛一些，就活下來了。連生理反應，這個看似不可

改變的機能，竟然也會隨著環境氣候而漸漸適應；心理上，何不學著

聰明的生理機轉來調適自己順應環境的心態，只要自己願意的話，怎

會無法作稍許的自我調整呢？聽説精神病患多是具有頑固的個性，我

也深知自己有很頑固的一面，因此特意要求自己務必要放寛固執的尺

度，也許上人也刻意的在調教弟子們的法執吧！因此，有很多事情是

跟外頭不一樣的，有時候在接近完成的時刻，上人又叫大家放棄，令

人有勞而無功的感覺。但是，上人的弟子們都像是知道上人的旨意，

竟然没有人有異議，又重新依照指示做著令一項新的旨令，真是令人

費解。我有時會問上人的弟子，他們的答覆，都讓我更加景仰，更具

信心。有一個自己景仰的人天天在面前給我學習，真的是萬佛城最吸

引人的地方了。看到上人側立寒風的身影，如果不是親自天天感動，

誰能改變我害怕苦寒的心？畢竟，道聽塗説不是第一手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