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主動脈瓣狹窄症出生後幾天就能被發現，元太太初期治療時先用藥物控制，因為持續惡化，八歲那年在加拿大做完手術回國，情況才獲得控制。這類病患手術後就可以過著與一般人無異的生活，但要注意飲食和活動量，基本上要避免劇烈運動與過大壓力，以免心臟無法負荷，有復發的危險性。」

元克驤沿著醫師辦公室外的邊廊前往急診室，思緒相當混亂。腦裡重覆著與汪聖夏相處的每一個片段，醫生的每一句話，現在對他來說都是奉為圭臬的準則。腳步抵達聖夏床邊時，她仍昏睡著，微弱的氣息，稍稍不均勻的吐在他的手掌上。因為他的觸碰，汪聖夏迷濛的眼睛睜開了。

「醒了?」元克驤問。

汪聖夏輕嗯了聲回應，一雙眼直視著他，卻又像沒看定似的有些空洞。

「渴嗎?要不要喝水?」元克驤把床邊的飲用水拿起，想抓回她的注意力。

「昨天晚上…你有來找我?」汪聖夏開口問，伸手拿了水杯，但沒有喝水。

「為什麼會這樣?」元克驤刻意壓低聲調，讓自己沙啞的喉音不至於太明顯，但布滿血絲的雙眼，閃著幾許銀光。他握起聖夏冰冷的手，小聲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汪聖夏因元克驤莫名的情緒回過神來，終於聚焦在他的臉上，慌張的問：「怎麼了嗎?為什麼這麼難過…」接著反手握住他的，手背承接著溫熱的液體。元克驤說不出話，額頭輕靠在他們相交的手上，肩膀因哽咽而抽動著。

汪聖夏側過身，用另一隻手輕撫著他，氣若游絲的笑說：「唉呀…怎麼哭成這樣…」「我沒事了啊!」她輕推他，「你看…我真的沒事了嘛…」 聲音逐漸清晰。

元克驤深呼吸，試著克制激動的情緒，再抬頭，雙眼紅腫不已。汪聖夏蒼白的笑臉投射在他臉上，他趕緊換了語氣說：「我是擔心妳…」

雖然汪聖夏不知道元克驤為什麼要向她道歉，但看著眼前這個脆弱的男人，竟本能的想保護他，於是，她的心臟有了重新開啟的動力。

「原來你這麼愛哭…」汪聖夏像發現什麼重大秘密似的竊笑，元克驤沒好氣的說：「我才不愛哭。」臉頰卻慢慢變紅。

「不愛哭?」汪聖夏語氣存疑，元克驤搖頭，他已逐漸平復情緒，抓回汪聖夏手中的水杯，喝起水來。「小時候被爸媽打不哭?」汪聖夏再問。

「不哭。」元克驤還是搖頭，「調皮搗蛋被打應該，有什麼好哭的?」吞了兩口水，他已坐得直挺。

「那…被老師罵?」汪聖夏又問，看著元克驤愈鎮靜，她愈是挑眉問問題。

元克驤思索了會兒說:「國中的時候有一個老師，」汪聖夏凝神傾聽，「曾經為了一件小事把我叫到辦公室去，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訓話，看我沒注意聽，就很激動的問：我講這麼多遍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汪聖夏腦裡突然連結到費姊數落她的畫面，輕聲問:然後呢?元克驤繼續說：「我就很老實的回答她，有，妳講一遍我就聽懂了，結果她大聲咆哮，聽懂了為什麼還這樣做?」元克驤停住，細看汪聖夏的反應，知道她也面臨過遭逢責難的時刻，「我說，因為妳講的沒道理。」

聽到此，汪聖夏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他敢說出這麼忤逆師長的話，但心裡也好佩服他敢抵抗頑強，不輕易受人欺侮。她更想知道後續發展，欲開口問，沒想到遠處的護士正皺著眉走過來，想必是他們聊得太忘我了，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啊…急診室…」汪聖夏瞥見匆忙的醫護人員和排隊急診的病患，歉疚的催促元克驤快去幫她辦理手續回家。

元克驤要她別急，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所有事情。返家途中，汪聖夏再度追問他忤逆師長的後果，元克驤只簡單的說：「五十大板，家法伺候。」

這夜雖然過得相當驚天動地，但汪聖夏慶幸她身邊有一個這樣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