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08 15:02:16子心-妄想狂人

[轉載]火影卡櫻同人-九歌抄-第8章 by 元瓔珞

第八章 亂流

「紛紛世事亂如麻,舊恨新愁只自嗟。

春夢醒來人不見,暮簷雨灑紫荊花。」

——義堂周信

 

PART.1

這已經是第幾天了呢?櫻想。自己被關在這個地方已經多久了?

在這間昏暗不明的窄室裏,花崗岩牆上爬滿斑駁的褐黑苔類,牆縫間滲出點點黑色的水漬不停滴落到地面上。

唯一一縷漏進的光線,投映在對面一尊千手觀音坐像漆面剝落的陳舊臉容上,那些柔和的木刻線條間變幻著捉摸不定的陰影,面對身陷囹圄的忍者少女,展露仿佛悲憫又仿佛嘲弄的微笑。

在漫無邊際的黑暗和恐懼中,伴隨著她的,只有這副凝固的微笑,而她也只有把目光放在上面,才能一點點理清楚所發生的事情。

最先是包括老師和鳴人在內的特攻隊離開了木葉,而她向綱手大人提出趕上參戰的要求被拒絕,隨後曉之來襲,村內後防的力量仍然不足以抵抗,到她落入他們手中淪為階下囚這一連串的混亂事件之後,慢慢地整個陰謀的脈絡也終於浮現出來。

可是她仍然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曉的目標竟會是自己?這個組織不是一直針對包括鳴人在內擁有尾獸力量的人柱力才對嗎?當時進攻村子的那幾個人,顯然都是曉裏一等一的高手,他們完全可以象踩死只螞蟻般毫不費力地毀掉她甚至毀掉村子,但最後卻只是小題大做地將她制伏帶走而已。

究竟她對他們有什麼利用價值?

另外還有一件事,櫻也非常介意。在被打昏之前,她記得似乎隱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些曉成員的背後,但只是一瞬間的炸裂喧嘩後,意識已被黑暗的潮水吞沒。

那是誰呢?難道……可是,他又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回到村子呢?

幾滴水珠滴落到櫻脖子上,冰冷的感覺令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但隨著這輕微動作而來的,是捆縛住她身體的細韌繩索,一分分勒進皮膚和肌肉裏所帶來的那種緩慢鈍感的疼痛。在那之前她曾經想要聚集查克拉來擺脫的各種掙扎中,這繩索就早已絞破了她的四肢以至浸透鮮血。

她咬住下唇,儘量不發出呻吟。

因為她怕一旦發出任何些微的聲音,將可能讓自己被努力集中精神思考問題而不去觸及的恐懼感給壓倒,最後很難控制地演變成無法自製的尖叫與哭喊。

很害怕。很恐懼。

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不知道會不會——死。

可是不能哭。

「不要在敵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

這是什麼時候你說過的話呢?是什麼情景下你會說這種話呢?

我有好好聽你的話,可是,你卻是個騙子,騙子,騙……子!

說好不離開我,說好要一起吃紅豆丸子湯的新年早餐,說好兩個人到那個遙遠的地方去的。

但是睜開眼睛的時候,卻只有我一個人被留下來。

每個人都是這樣,佐助、鳴人,還有你也是,到最後還是只有我一個,只留下這麼軟弱的我一個人。 

你會來嗎?你不會有事吧?為了平安帶回佐助而去執行那個任務的你,也會平安的回來吧?

我們,還可以見面嗎?

卡卡西老師。

一在心頭念及這個名字,灼熱而酸疼的液體就猛湧進了眼眶,她不得不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拼命忍耐,以致身體都顫抖起來。

這時候,鐵門打開的刺耳聲音及時制止了櫻的哭泣。

她抬起頭,兩個黑衣的男人正走進來。 

 

 

「啊,就是她了嗎?」

出了那間囚室後,被帶到一個寬闊的大殿上粗暴按跪在地的櫻,先聽見一個年輕女性帶點慵懶的高貴聲線,而隨著這聲音走進自己視線範圍內的,是一襲衣擺上灑落大朵深朱色山茶刺繡的水紅色絹地長袍,高貴豔麗的色澤與質感,帶給人極其強烈的視覺感受。

櫻將視線鎖定在那豔色上,一言不發,全身緊繃著。

「怎麼看也只是個小孩子嘛!讓她抬起頭來。」她聽見女子的聲音輕柔說著。

就在感覺到壓制自己身體與腦袋上的力量稍放鬆的瞬間,櫻將剩餘的查克拉化成鋒利的光刃持在掌中,以自己也難以想像的速度,山貓一樣躍向面前這個聲音的主人。

應該就是這個人了吧?

不知道是曉裏的成員或者他們的主子,但應該就是在背後主使一切的人。

如果能在這裏劫住這個人的話……

她並不是一個隻會哭泣著忍耐下去的小女孩而已,哪怕只有一點機會,也要努力看看!

但在她的這個突襲即將得手的一秒鐘間,另一股以一個普通中忍少女根本無法想像和對抗的力量,更加迅猛地打碎了她手中的查克拉刀並重重擊中她的腹部,過於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瓦解了少女孤注一擲的最後反抗,令她頹然倒地。

「末夫人,請您當心!雖然只是個小姑娘,可怎麼說也是忍者出身呢!」

「我倒認為無妨,有你們曉的人在我身邊嘛!」末毫不在意地柔聲微笑道,「事實上,若這孩子明白到對我這樣身份的人做了什麼失禮舉動,將會讓她的同伴老師多麼為難的話,應該會變得很乖的吧!對嗎?小姑娘。」

她若無其事地看著跪伏在地上咳嗽喘息不停的櫻。

痛楚和昏眩稍減退後,櫻勉強抬起頭,這才終於看清了所身處的這個大殿,以及面前女人的臉。

這裏應該是間佛堂,殿堂兩側供奉了無數尊千手觀音立像,一路對稱排列綿延下去,氣勢驚人。主座上的本尊千手觀音坐像則和關押她的囚室中那尊坐像如出一轍,但更為宏大和精美和法相莊嚴,同樣流露似悲憫又似嘲弄的笑容。

而站在這佛像之下的女子,有著一張如雕刻般精緻嫺靜的臉,如果不是那身赤色華裳,櫻幾乎要將她錯認為轉生觀音。貴族的氣息從她的眼角眉梢呼吸一樣散發出來,是比櫻曾經見過和伺候過的所有大名貴婦,都要更加高高在上的女人。

在這擁有佛般美貌的貴族女子的周圍,則站著之前攻擊過村子的幾位身著火雲袍的曉成員,包括剛才出手將櫻制伏的、一張白淨臉上滿是輕佻表情的黃發年輕人,背著巨大刃具的鬼面男人,以及站在殿堂暗影處看不清臉的一人。

「你,到底是什麼人?」

「哎呀呀,這可不行,還沒等上位者問話,下位的忍者怎麼能就先提問呢?」 末搖搖頭,仿佛對這個問題太過老套而不以為然似的笑著,用一種誇張的好奇和親切表情上下打量櫻,「還是先來回答我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的那個問題吧!」

她稍俯下身,用一根纖細的手指抬起櫻的下顎,豔麗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呐,告訴我,小姑娘——跟你的那位天才上忍的老師上床,是否很刺激、很滿足呢?」

親切的語調卻問出惡毒的問題。在展現令人心暖笑容的同時,尖銳的指甲深陷進少女下巴的薄薄肌膚,血珠一串串劃過柔膩白皙的手指,在腕部的白色袖邊上綻開深紅的印記。

但這正面的惡毒與傷害反而能令櫻直直地盯住對方,小小的眉頭毫不退讓地表達出反抗與倔強。

——不要在敵人面前表現你的軟弱!——

「呀,倒是不錯的眼神呢!恨我嗎?但不要搞錯恨的對象哦,要恨的話,去恨你的老師吧!」

櫻仍瞪著她,眼珠中流露出困惑的神氣。

「不明白是嗎?好吧,我來向你簡單說明一下好了,小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末抬頭環視殿堂四周。

「這裏是後白河法皇下令修建、並供奉著1001尊千手觀音像的蓮華王院。十三年前,我的兄長信國大人在這裏被人暗殺了。就在你站的這個大殿上,在這1001尊菩薩像的注視下,就是你的老師,那個旗木家的男人,把利刃送進了我兄長的咽喉。」

她將自己柔白無暇的雙手在櫻面前攤開,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著,

「到現在我也記得起,兄長大人的血,在我手中漸漸變冷的感覺呢!現在,小姑娘,我也想讓你試一下,試試所愛男人的血在自己手中失去溫度的這個體驗,然後陪著他,一起到我一直呆著的那個地獄中去!」

這個女人,就像是茶花下隱藏的一條毒蛇般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是蛇,應該是比蛇更可怕的,從仇恨的煉獄中生成的女鬼。

這是櫻平生最恐怖的感受,徹骨的寒冷似乎連心臟也凍結起來。

她覺得自己應該反駁和對抗這個女人,然而面對這帶血的仇恨卻無法找出足夠的勇氣與有力的語言。

誰能評定他人心底執念的東西,即使那會把人變成鬼?

從生鬼一樣的面貌回復後的末仍然維持著嫻雅高貴的儀態,不再搭理沉默無語的櫻,轉向一直站在暗影處的男人說道:

「本來還期待著你們好好招待我的小客人,但沒想到曉是這麼溫和的組織,對抓來的誘餌就沒有更精彩一點的處置手段讓我高興一下嗎?」

「我們只是要達成目的,並非禽獸!夫人。」

對方只是冷淡地回答。

「真是冠冕堂皇,難以想像這話出自一個親手屠殺了自己全族親友的叛忍之口啊!」末冷笑著,「沒關係,你大可抱著這自負作壁上觀好了,曉之朱雀,反正在那男人來之前,我還想玩得更有趣一些。」

「我會派自己的屬下來‘照顧’這孩子,到時候就和你們曉無關了。」

徐徐走出了殿堂外,末便向一直低頭跪侍在門外的年輕女子輕笑著道:

「那麼,我就交給你了,琳。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是的。」 女子蒼白了臉,艱難地回答道。 

 

 殿堂內,末的離去象把那種即使連曉的成員也感到不舒服的壓迫感暫時舒緩了下來。

黃發的迪達拉籲口長氣:

「好讓人為難的女人啊,到底為什麼首領要跟她合作呢?辛苦一場也沒逮到九尾,結果我們好象根本只是為了這女人的無聊復仇在幫忙而已,是吧?鼬。」

鼬沒有理會同伴輕佻的搭話,他眼神冷淡地看著地上的少女,因為少女正用驚訝的目光看向他。

「你在看什麼?」他冷冷地問道。

面前這個男人,雖然看得出來還年輕,卻又很難明確判斷他的實際年紀。

那張和記憶中的少年驚人相似的俊秀面容上,有著象兩條深重傷痕一樣的線條,從鼻樑兩側劃過臉頰。

一樣的臉,一樣的發色,一樣的血紅雙瞳。

最初的震驚之後,櫻模糊想起了這個人會是誰。

他不是佐助。

是那個令佐助不惜背叛七班、背叛木葉、執意孤身踏上尋找力量之路的理由。

她還想起來,進攻村子的人裏也包括了這個男人才對。

那麼,那個時候攻擊曉的熟悉身影,真的就是……

「你見到佐助了吧?佐助他,怎麼樣了?」

她的問題並沒有引起鼬的任何情緒波動,至少在那張冰封一般冷漠的臉上是這樣。

「她還滿關心你的那位弟弟呢,鼬,」迪達拉介面道,「但你該擔心自己或者擔心木葉才對呀,小姑娘。」

櫻沒有看迪達拉,仍然只盯著鼬。

這個超乎她生活與思維範圍之外的人,他的存在似乎一開始就註定了佐助的命運,同時也間接改變了鳴人,甚至改變了她和卡卡西老師之間的所有一切。

現在又為虎作倀地要來將他們趕盡殺絕,把他們推到地獄的邊緣!

而他卻只是這樣平靜冷淡地站在那裏而已!

櫻感到一股比對剛才末那個女人更加強烈的憤恨和激動。

「為什麼?」

鼬沒說話,冷冷地看著少女碧翠眼眸中翻滾著的情緒熔岩。

「你呢?愛上不該愛的人,把自己和村子都陷入這危機,又是為什麼呢?」

丟下森冷的話語,將少女被擊疼的表情拋在身後,鼬也離開了大殿。

眼睛裏一陣刺痛,沿著視神經,鋒利的細針一樣尖銳刺進大腦和脊髓中。

他皺起眉。

那當然是跟與少女的恨意無關的原因。

不過是之前在和佐助的意外遭遇戰中,因為佐助使用了名為「影華鏡」的秘技,給猝不及防的他留下的傷口而已。

影華鏡。

利用光影通過鏡面反射的基本原理,可以造成寫輪眼的冰裂,如同鏡子的兩面,施術者與受術者受到的傷害是對等的,力量越強,傷害也就越大。

是由大蛇丸那個瘋子開發出來的禁術嗎?不管怎麼說,這確實是專門克制他們宇智波一族寫輪眼之力的有效法寶。

鼬明白地很,現在的他,不要說天照,連使用月讀都可能產生最嚴重的後果。

但也不過是這樣罷了。

他的這副身體,還有任何人在乎嗎?

會有任何人,如同剛才那綠眼珠少女掛念弟弟、掛念旗木卡卡西那個男人一樣,掛念著被世人詛咒和放逐的他嗎?

所以,再痛一點吧!不過如此而已。 

 

 

PART.2

土之國與火之國的交界地,是一片覆蓋著終年蒼綠的古杉森林、綿延數十裏的狹長地段。十數年前忍界大戰期間,木葉與岩兩方的忍軍曾經在這裏進行了無數場大大小小的戰役,可以說這裏幾乎每一寸土地都飽吸了有名或無名忍者的鮮血,埋葬了他們幸或不幸的人生。

而這一帶的地表又大多為褐紅色的岩石層構成,因此這個地方又被稱為「赤獄森林」。

在這赤色岩層的某處,還埋著帶土的軀體吧?

這個想法忽然從卡卡西腦中一閃而過。

冬日慘白色的陽光透過樹林落下變幻不定的光斑,偶爾有積雪壓斷了樹枝發出的脆響,除此之外,便只有疾弛時的風聲掠過耳際。 

對於在林間飛趕賓士的木葉特攻隊來說,在剛結束了與音忍村雖不及預想中慘烈、但也絕不算是輕鬆完勝的包圍戰後,立刻又要長途奔襲趕回木葉,並非易事。主力隊伍被逐漸拉離了回程的進度,將副隊長凱留下負責部隊的統率後,如今仍持續趕路的只剩下身為隊長的卡卡西、阿斯瑪、鳴人、小李,以及包括年輕的風影我愛羅在內的砂忍援軍。 

傷患、疲勞,莫名結束戰鬥後的種種疑惑與危機感,一波波席捲和考驗他們的毅力和體力。

可相較於這些,鼓動於卡卡西心中恐懼與懊恨,要遠來得更加沉重而焦灼。

和音忍的戰鬥接近尾聲時,出發前留在小櫻身邊的派克趕到戰場上,報告了曉成員進攻木葉、村內守衛受重創以及小櫻被擄的狀況,立刻就與之前他們對這場戰鬥被拖成持久戰的疑慮吻合起來。

原本是考慮過因為鳴人在隊中,所以在進攻音忍的同時,卡卡西也佈置了相當的兵力防備曉進行偷襲,結果到最後,雖然搗毀了大蛇丸的音忍基地,卻仍然讓他本人逃脫了,而一心防備著的曉也還是進攻了村子。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他們已經完全落入了一個設計精巧的圈套之中,任那錯綜複雜的勢力在隨意擺佈著。

可是,為什麼是小櫻?曉這樣的組織應該要的是鳴人身體裏的尾獸,中央府的那股勢力要針對的應該是以他們這批上忍為代表的木葉中堅兵力,為什麼最後卻將目標落到不曾有任何威脅或利用價值的小櫻身上?

在離開她的那個冬日淩晨,他以為自己做的是最好的選擇,以為只要執行了這次任務就可以結束兩人間這個最後的心結,以為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就能保證她的安全,以為……

但這些「以為」如今絲毫於事無補,從很久以前、從帶土死的那個時候起,他就是個只能這樣悔恨著去挽回與補救的男人。只是,為什麼要是小櫻?

「老師……老師……卡卡西老師!」——落到了他們手上的那個孩子,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每念及此,仿佛有苦澀的火焰從口中穿越喉嚨灼燒至胃部,令銀髮男人幾乎要吐出來。

正緊跟在他身邊騰越的派克瞅了一眼主人的臉,原本要建議讓大家在邊境稍作休息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

即使只是只忍犬,它還是能體會到那種無法言喻的深切痛苦是如何在啃噬男人的心。

「卡卡西老師,前面就是火國的邊界了。」

鳴人不知疲倦的聲音叫了起來。一心一意參加特攻隊為了營救昔日朋友,然後現在又為了趕回村子營救仍然是同伴少女的少年,沒半分纏夾不清的無奈與猶疑,沒絲毫的懊悔和患得患失,光線落在他年輕野獸般朝氣蓬勃的臉上也可以反射得更耀眼一般。

如果一開始就是鳴人的話,是斷不會讓小櫻落到如此危險境地的吧?

就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卡卡西聽見鳴人接下來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在他們面前,樹林的邊界除視線豁然開朗,出現了火國與土國的邊境碑。

而在那邊境碑前,正站著一個少年的身影。

那是,對於七班的成員來說,絕對不會弄錯的人,也正是讓鳴人驚叫失聲的原因。

「佐…助?」 

 

那正是宇智波佐助。

曾經讓木葉的小姑娘們臉紅心跳的、清朗俊俏的少年容顏,仍舊擁有並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漠深痕,蒼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膚,頭髮長了些許,稍微搭拉在肩膀上,並不散亂,還仍然帶著如同黎明前天幕顏色的光澤,而這在暮空低掩下的一雙鑲嵌黑勾玉的紅瞳,正平靜而疏離地望向眾人。

「各位,很久不見了。」

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的宇智波家少年安靜簡短地招呼道。

就仿佛在他和他們之間,不曾隔著那發生了太多人非物是的三年時光。

眾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地呆望著他。

雖然在場每個人的生活都直接或間接受到這少年的影響,但在突然真的面對本人時,以前一切的爭議和辛勞頓時顯得有點可笑和虛妄起來。

惟一不會被這尷尬古怪氣氛所影響的,大概也只有鳴人而已。

或者說只有他能夠假裝不去正視與面前這名為佐助的少年之間分明可見的鴻溝。

「為什麼……佐助會在這裏?佐助你終於要回來了嗎?」

佐助微側首,對鳴人的問題笑了笑。那笑容中並沒有諷刺或刻薄的意思,可也不帶絲毫溫度。

他並不回答問題轉而反問道:

「只是對付那個空巢的基地,難道就剩下這麼些人了嗎?那就算現在趕回去,也是什麼也做不了的。」

他的話引起了阿斯瑪的警覺。「你在這裏的話,難道大蛇丸去進攻村子派你來攔截我們嗎?他現在在何處?」

「別搞錯了。我來這裏是自己的意願,至於那人是否要進攻木葉或者關於他的下落,我並不知道。」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所說的?」

佐助撇撇端麗的嘴角。

「相信與否是你們的事。我半個月前就離開了你們去攻打的那個基地,然後趕回木葉等曉到村子裏來,至於我的目的是誰你們也很清楚吧?」

「也就是我們出發後的幾天的事,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曉會進攻了嗎?」

「對,但是和你們這次去對付大蛇丸一樣,我還是失敗了。再一次地!」

很難聽出佐助話中的諷刺是針對自己或他們,而聽到這裏的小李按捺不住插話道:

「等一下,那麼說你有在村子裏和曉那些人遭遇對吧?你知道小櫻被他們抓走了嗎?」

「啊,說起來是有這麼回事。」

「也就是說,你、你就那樣看著小櫻被他們抓走?」鳴人不可置信地瞪著昔日的同伴,而對方只是以冷淡憐憫的表情望著他,搖搖頭輕歎。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根本不瞭解問題出在哪里啊,鳴人。」 

「別跟我說這些聽不懂的屁話,混蛋!」 暴怒的鳴人猛然撲上前,「回答我,你就看著小櫻有危險也不管嗎?佐助!」

「那麼她被抓走的時候,你在哪里呢?」被揪住了領口的少年也不逃避,只淡淡地揚起眉毛,血色瞳孔轉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昔日良師身上。

「還有你,卡卡西老師,你才應該是那個跟她在一起和挽救她的人,不是嗎?她有危險的時候你又在哪里呢?」

卡卡西沒有說話,但右眼中卻露出沉沉的黯然與刺痛:

「放開佐助,鳴人!我有話問他。」

「可是卡卡西老師,這傢伙他……」

本來還想說什麼的鳴人看見卡卡西的眼神,只好不甘願地悻悻放開手,而佐助也並不在意地拉了拉被扯亂的領口。

「那麼,佐助,你還知道多少關於這整件事的任何線索或情報?」卡卡西問道。

「你為何會覺得我會知道這些,即使知道又怎會告訴你們呢?」

「不然你也不會特意在邊境這裏等我們趕回來。」

卡卡西的回答令佐助短暫沉默了一下,他眼神複雜地看向自己的昔日恩師。

「我只知道曉除了派人來對付木葉,還會對砂忍那邊下手,所以那邊的幾位熱心人現在倒是該擔心擔心自己了!」

他的話使得手鞠和勘九郎臉色一變,只有我愛羅仍舊沒什麼表情地冷冷回望著他。

「還有,若我是你們,絕不會接受曉那些人和他們的背後主子所提出的任何條件。」

卡卡西注意到那雙黑勾玉瞳孔之間細微的冰裂,這是同樣擁有寫輪眼的人才能發現的傷口。是和鼬戰鬥留下的嗎?大蛇丸能讓佐助來和鼬對戰,那麼想必佐助的能力已成長到至少不會讓曉的人全身而退才對,但大蛇丸又何必要讓自己辛苦栽培的容器來冒這個險?

 「卡卡西老師,我一直記得你說過的那句話,」看著陷入混亂緊張思慮的卡卡西,佐助冷淡地開口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真諷刺,現在的你根本一點也不適合這句話啊!」

他這樣說完後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一下,佐助你,難道還要走?你這次不是要打算回來的嗎?」

鳴人再次著急起來。

佐助回過頭,俊秀的臉龐流露出厭煩的神色。

「看清楚,我的手上可有被人綁著?」他舉起雙臂示意道。

「什麼?」鳴人不明白地張開嘴。

「從三年前離開到現在,我難道是被人綁著、強迫著離開木葉的嗎?我現在站在這裏,也是被人束縛著嗎?沒有,對吧?所以這是我自己所要的,就象你選擇要成為火影,小櫻要選擇老師在一起,我的選擇只是跟你們不一樣而已。」

「可是我們大家一直……」

「沒有什麼我們、沒有什麼大家!鳴人你和小櫻,不過是想什麼都沒有改變,想要三個人永遠不長大地活在那個單純的同伴世界裏,所以才需要我一直呆在你們身邊吧?你們真的象自己嘴上嚷嚷的那樣需要我嗎?」

說到這裏,少年冰冷的聲音裂開一絲微苦的縫隙。

但只是瞬間而已,旋又更深地封凍起來。

「我不能、也不想為了你們而永遠呆在同一個地方,明白了嗎?這就是我選擇的道路,不管你們喜歡或是不喜歡。我說得沒錯吧,卡卡西老師?你至少該比鳴人他們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鳴人求助般望向卡卡西,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佐助所說的話是正確的,而再望向其他人所得到的答案也一樣。

作為已經歷過一切失去與擁有體驗的成年人,大概都能明白佐助冷酷的話中所折射的正確性。

每個人堅持的東西都不同。這個世界,存在著不以自身好惡為出發點的各種價值觀,所謂對與錯,不過是彼此所站的立場不同而已。

可鳴人難以接受。

因為他意識到,承認了這一點,不僅意味著他這幾年的堅持與奮鬥失去了意義,也意味著他將真正地失去佐助這個朋友,意味著曾經的七班就此成為了不復再見的記憶。

然後卡卡西老師也會和小櫻離開吧?

結果到最後,只能剩下他一個人。

為什麼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正確的,但要面對它卻是這麼揪心?

「就算這樣,我也有自己堅持的東西,那就是把我的同伴帶回來!」

鳴人握起拳頭,不知道是為了肯定還是否定,如同年輕野獸般的臉仍然滿是堅毅和不妥協的倔強。

面對這樣的回答,佐助只歎了口氣:

「與其這時候來勉強我回頭,不如留著你們的精力,好好想想怎麼從曉手上解救小櫻,或者解除木葉的危機才對吧?!」

這句話提醒了眾人迫在眉睫的更大重任。

「明白了嗎?那麼,就這樣吧。可能的話,我只希望將來再見面的時候,至少不會和你們兵刃相向。再見,木葉的各位。」

然後佐助轉身離開,再次將背影留給曾經的同伴師友,沒有給在場的任何人機會,看清他說出再見時臉上的表情。

直到最後,也還是沒人能知道,名門宇智波家的最後繼承者,背負汙名、一路孤身行進在復仇與黑暗之路上的這名少年,經歷了些什麼、承受了些什麼,有過多少傷口,試過多少痛苦?

他是否後悔過、思念過、彷徨過?

是否在等待復仇的間隙,曾經在不被發現的地方,遠遠看過那記憶裏花朵般的少女一眼?

是否因為她思念與掛心的方向已從自己身上改變,而對銀髮恩師產生過任何嫉妒和不甘? 

還記得起她哭著請求我不要離開時涕淚滂沱得一塌糊塗的樣子。

如果,那個時候……

是否產生過類似這樣模糊的念頭?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不是那個可以救她的人,也不再是可以和朋友並肩作戰、出生入死的熱血少年,從很久以前,從走上自己所選的這條道路後,已親手將這權力與責任、記憶和幸福扔棄了。

他也許會回大蛇丸身邊,也許不會。

但只要是可以進一步得到力量,來達到這條道路終點的任何試煉,他都會去嘗試。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當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或許就可以一無所求了。

 

佐助的出現和離去,仿佛只是瞬間,又仿佛過了太久,幾乎讓人產生他到底是否出現過的疑惑。

然而存在於眾人之間那那令人窒息的空白和沉默,卻證明著一些無法挽回和改變的東西。

就在眾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的時候,從村裏趕來接應的人也到了。

「只有這幾個人趕回來嗎?為什麼都呆站在這地方?」

自來也洪亮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一個醫忍小隊跟在他身邊。

「主力部隊還在後面,自來也大人。」卡卡西說道,「有一些傷患,但情況不算嚴重!」

自來也疑慮地看看眾人的臉色,但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事,只吩咐醫療隊繼續趕路去接應後面的隊伍,然後說道:

「總之,先趕回村裏再說吧,火影大人一直在等你們。」

他的眉頭鎖得緊緊的,直盯著卡卡西。

「另外,有一個人帶來了關於曉和小櫻的消息。」 

 

 

PART.3

五代火影的辦公室中,除了綱手本人,靜音、紅等幾位負責留守的上忍,還有兩位臉色難看的長老院執事長老。

但最令卡卡西意外的,卻是一個熟悉面孔的出現。

「琳!」

站在屋子中央的琳想對卡卡西的吃驚有所回應似的,勉強擠出一個不成功的苦笑,隨即轉開了目光。

「現在該到的人到了,可以說出你帶來的條件和所知道的一切了嗎?琳。」

綱手並沒有理會卡卡西等人的驚訝,口氣並不和緩地徑直向琳發問道。

在綱手的這種怒氣和眾人的疑惑中,琳傳達了曉的要求——

由卡卡西出面,帶九尾前往蓮華王院交換春野櫻的性命。

「為什麼琳你會和曉扯上關係?」

「別問了,卡卡西,和曉有關係的不是琳。她只是和曉一樣,奉的是另一位貴人的命令行事而已。」

大家把目光轉向說這話的自來也。

「另一位貴人?」

「能夠擴大散佈流言、影響中央給火國施加壓力並強迫木葉出兵的,除了中央府的將軍本人外,恐怕是他的枕邊人末姬吧?」

自來也看著琳,琳只是低下哀戚憂傷的雙眼。

「末姬是將軍的側室之一。雖然不是正室,但她一直深受將軍寵愛,加上近年又誕下一女一子,所以地位和影響力都高得無法令人忽視,才能設下這麼複雜的圈套,來對付木葉和卡卡西。」

「可我不明白,自來也大人,」這時紅忍不住開口道,「這個住在深宮裏的夫人,怎麼會和曉勾結在一起,要設下這種專門針對卡卡西和木葉的圈套呢?」

「如果說這位夫人的出身娘家是姓細川的話,卡卡西,你大概就能夠明白了吧?」

自來也的回答引起了卡卡西和阿斯瑪兩人從內心到表情的震動。

「難不成?是土國上代大名細川一族的……」

阿斯瑪連煙也從嘴中拿下,像是要為了再次確認這個姓氏。

「沒錯,她正是那位細川信國大人的胞妹。」

在上次忍界大戰後期,出身曾經是上代土國大名的武家豪族細川氏,于父親身亡後接位、被稱為「岩虎」的細川信國,是位天份頗高的年輕軍事家,同時更是個權欲和野心高漲的亂世梟雄。他不滿當時已基本達成的勢力格局,借助由他一手扶植和培養的岩忍忍軍,重新挑起戰火,希望吞併火國的大部分領域,其勢力甚至一度膨脹威脅到中央府將軍政權,引來各方的不滿與忌憚。

當時土國的另一權貴,信國的母舅物部孝知與火國大名私下達成停戰協議,並得到三代將軍光哲的暗中支援,在每年1月中央府洛東區的蓮華王院,也就是世人俗稱的三十三間堂裏舉辦由各國大名赴會的弓箭賽表演時,刺殺了細川信國。

而執行這一任務的,正是當時擔任木葉暗部隊長一職的旗木卡卡西。

「蓮華王院之變後,物部剷除細川的家族勢力成為了土國的大名,卻留下信國的妹妹阿露作為養女,後來將她奉給將軍為側室,也就是如今的末姬。」

「但那次任務是極密啊,除了當時執行任務的我們幾個暗部成員,應該只有四代火影等少數幾個最高幹部知道,怎麼會讓一介深宮貴婦連誰是執行者的這種細節都清楚?」

阿斯瑪憤慨地大吼道。

自來也撓撓頭:

「也許是找她做後臺的曉透露的消息,也許是她一直佈置了手下在查探。總之心存仇恨的女人,大概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吧?」

「那麼她是要對親手殺死她兄長的我復仇嗎?」

一直沒開口只是默默旁聽的卡卡西這時問道。

「沒那麼簡單!若提到復仇,她的對象還應該包括真正的幕後策劃者,也就是我國的大名和現任土國大名兩位大人物才對!」

綱手交握住雙手,介面道:

「所以她才要先讓木葉陷入醜聞,再借由將軍和大名出面干涉,逼迫卡卡西帶隊攻打大蛇丸的音忍基地,然後趁機派曉進攻村子。曉和她合作的目的肯定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搶到鳴人身上的九尾,沒想到鳴人卻跟去了進攻,因此只擄走了小櫻,要求用鳴人來交換她。」

聽到這兒在場眾人總算大概明白了整件事的梗概,但接下來所要面對才是更艱難的問題。

曉提出的條件無疑是不現實且不可接受的,但若不接受的話被擄走人質的命運當然也就可想而知。

「那麼,相對於曉提出的交換條件,我們不是也知道了他們的所在地嗎?那麼也可以表面佯裝接受條件、但派遣一個小隊跟卡卡西一起前往,伺機救出小櫻吧?」

 阿斯瑪這樣提議道。

「絕對不允許!」這時沉著臉的執事長老之一出聲嚴厲叱責道,「你們知道眼下有一支船隊正停泊在木葉的內海附近嗎?因為這次捉拿大蛇丸的任務等於失敗,木葉已經受到了未能恪盡職守的指責,甚至還有懷疑我們是表面奉命攻打、實際與音忍勾結放跑大蛇丸的說法。將軍已經下令給水國大名,一旦木葉再有任何與叛忍勢力有所往來的行為,便會派船隊送鐵炮軍登陸來正式討伐木葉。」

「如果你們答應曉的要求、即使是假裝答應,也等於是送給了對方對木葉開火命令一樣。」

另一長老接著說道。

綱手和自來也只沉著臉沒有開口,證明兩位長老所說絕非危言聳聽。

「可即使不答應曉的要求,末夫人的這個局就失去意義了嗎?你們也說過,她不僅想報復我,還想對付我國與土國的兩位大名,所以她肯定還有另外的策謀針對他們。」卡卡西說道。

「所以說你們的責任就是在村內靜候,不要擅自行動以隨時應付突發的情況。」

「就是說坐等危險自己找上門來打招呼嗎?真是高明的建議啊!」

「注意你的口氣!旗木卡卡西!」

長老變了臉色。

「作為一名資歷深厚的上忍,你應該明白為了大義忍者本來就要有做出任何犧牲的覺悟,這也是我們活在這世界中所需遵守的規則。」

「我明白!」卡卡西木然地回答道,額前落下的銀白發絲倒映在一隻冷硬的瞳孔中,「就是因為太明白了,才會這麼多年來,眼看著這些規則和大義、這些作為忍者所必須忍耐的一切,是怎樣一個個從我身邊帶走了所有重要的一切。現在,因為我們曾經犯下的錯誤,卻把小櫻那孩子推到地獄裏的時候,卻還要繼續為了這些所謂大義而‘靜候’。你們真的認為,我會他媽的乖乖遵從嗎?」

他的聲調並沒有提高,一如平常的平靜。

但在那平靜語調的末梢,狂暴的氣息隱然如鞭子般劈啪作響。這種壓迫感即使是象執事長老這樣的資深忍者,也感到些微的退縮。

「不得對長老無禮,卡卡西!」

綱手拍著桌子站起來,她知道此時若自己不捺著性子出面,情況就會鬧至無法收拾。

「我瞭解你的心情,卡卡西。但這是長老院做出的一致決定,而且我國大名也傳達了不允許我們出兵的命令,是不得違背的。你要明白這種非常時候……」

她虛張聲勢的違心言辭並沒有對那下定決心的男人起到任何作用:

「不,是你不明白,綱手大人,連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所說的話。但我卻已經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

綱手瞪著他,卻又無言以對。

而長老則感到有點氣急敗壞:

「難道你打算違抗命令?卡卡西,你知道那意味著自己會淪落成和曉一樣的叛忍而身敗名裂嗎?不要這麼任性,想想當年你父親是……」

話一出口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

室內氣氛陡然緊張和凝重起來。

「木葉白牙」旗木朔茂的死,是木葉村塵封已久但永遠也不能碰觸的禁忌,那個無法挽回、無法改變的悲劇,也是拷問和刺痛著上輩忍者們內心的荊棘。

琳揪緊了胸口的衣襟,清亮悲傷的黑眼睛直盯著卡卡西。

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視線不安地來回梭巡著。

但卡卡西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長老窘迫的樣子,微微頷首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 

 

 

走出火影辦公大樓,鳴人、小李、甯次、井野等幾位一直等候在樓外的少年立刻圍上卡卡西,七嘴八舌追問起來:

「怎樣?怎樣?卡卡西老師,有小櫻的消息了嗎?曉有對她怎麼樣嗎?」

「小櫻沒事吧?她還安全嗎?」

「我們趕快去把小櫻救出來吧!」

面對少年們毫無機心的熱切臉龐,和方才的激烈反應不同,卡卡西表現得異常冷漠:

「這不是你們的任務,別多問。」

「這、這是什麼話?」

被兜頭澆了盆冷水的少年憤慨莫名地抗議,而卡卡西也不再理會他們打算離開。

不過鳴人卻沒有被老師攝人的冷淡態度擊退。

倔強的少年仍在為再一次無法挽回好友離去的一幕而難以釋懷,而眼下要解救那個身陷囹圄的心儀少女,就更成為了他必須投身戰鬥的所在。

「等一下,卡卡西老師!小櫻她,並不是你一個人的。」

卡卡西停下腳步。

「當初知道被老師從手中搶走小櫻,我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如果說那是你們的選擇,我也能夠接受。可即使如此,即使小櫻已經是老師的,即使小櫻對老師來說很重要,但對我也一樣啊,她也還是我重要的同伴啊!請你別和佐助一樣,什麼事都自作主張的這麼任性好嗎?難道對於你們所有人來說,我總是多餘的那一個嗎?」

尾音的哽咽令鳴人無法說下去。他不得不緊緊抿起嘴,鼻翼一鼓一張地,來克制浮現在湛藍眼瞳裏的淚光。

看著自己可能最有朝氣與活力的學生此時卻只象個怕寂寞的孩子,卡卡西訝然的同時也感到另一種自責的黯然。

「但是,無論怎樣,鳴人你也最好別參與進來。」

「為什麼?因為曉那幫傢伙的目的在我身上吧?他們是不是提出些諸如用我交換小櫻之類的下三濫要求,來威脅綱手婆婆那些人?」

「這種時候你的腦袋瓜突然好用起來了啊!鳴人。」愣了一下後卡卡西苦笑著說。

其實他知道鳴人一言道破敵人陰謀,只是出於本性質樸而非深思熟慮的結果。

正如他知道自己的問題也出在這裏,如果他能和鳴人一樣無所顧忌的話……

鳴人可完全沒有聽出老師話中的意思,擺脫剛才一瞬間的軟弱,恢復本色地樂觀放言道:「這樣不正好嗎?他們想抓我我就去,然後就可以把他們揍個稀巴爛、救小櫻出來吧!」

「別大言不慚,臭小子!」

一記煙袋猛敲在意氣洋洋的鳴人頭上,在他連聲呼疼中,隨後離開火影辦公室的自來也和阿斯瑪兩人出現了。

自來也不滿地哼哼道:

「光靠豪言壯語就想跟曉硬磕嗎?看看都是你帶出來的學生,跟你一樣任性自大的問題人物,卡卡西!」

「對不起,自來也大人。」

卡卡西沒有指出這個自大問題少年的受業師傅正是言者本人。

自來也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咳了兩聲,頭轉來轉去地打量著圍攏在一起的幾位少年,然後洩氣地大搖其頭:

「難道只有這幾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可以用嗎?」

「小、小鬼?!」別說鳴人小李,即使是冷淡穩重的日向寧次也不愛聽這話。

「沒辦法啊!現在凱帶領的主力部隊都還沒趕回來,村子裏本來留守的上忍就不多,上次跟曉一戰也折損不少。」阿斯瑪叼著煙捲理所當然似的回答。

自來也只好埋頭考慮了一會兒後說道:

「也罷,別說等不到凱他們回來,就算回來了,迫于長老院和目前形勢的壓力,恐怕綱手也不能給派大量人手,所以大概只能先指望你們來臨時組成一個特別秘密小隊,來執行這次蓮華王院的任務了!卡卡西擔任隊長,如何?」

如果理性判斷的話卡卡西知道自己應該否決,畢竟這對這些少年太危險,並且似乎也不夠公平。但他更知道自己單槍匹馬要從曉手上奪回小櫻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麼,綱手大人那裏……」

「你剛才給她的麻煩夠大了,不會現在忽然學會體諒了吧?」自來也嘖嘖舌,「何況,小櫻也是她的關門弟子!那女人雖然嘴壞,卻做不出來真坐視那孩子被犧牲掉的事。長老院和大名那邊她會應付,我和阿斯瑪兩人會同你們一起出發。」

「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我可是不受任何約束、什麼也不怕的仙人啊!啊哈哈——」

「是好色仙人嗎!」鳴人介面道。

「囉嗦,你這個沒禮貌的小鬼別這樣跟師傅說話。」

不理會這對大眼瞪小眼的師徒,卡卡西把眼光轉向老友。

阿斯瑪聳聳肩,輕描淡寫地:

「如果讓你就這麼去的話,大概會被凱回來嘮叨個不停,以後到了地獄也會被玄間那個傢伙笑死,一想到這個長老院那些人也就不怎麼可怕了!」

卡卡西想對老友和以前一樣毒辣的冷幽默抱之一笑,但最終只是什麼也沒說的點點頭。

有些東西會變,有些則不會。

「參加此次任務的人,漩渦鳴人、日向甯次、李洛克,各自回去準備出發!」

他簡單直接地下了命令。 

一直等到眾人離開後,琳才從隱身的角落裏才走了出來,看著仍站在原地的卡卡西。

兩人間沉默了一會兒,卡卡西開口道:

「琳,把你連累進來我很抱歉。」

聽到這話,琳像被猛摑了一掌,臉色愈發蒼白起來。

「為什麼你要說抱歉?我是被末夫人派來傳話的人啊,不也是害你陷入現在這種困境的幫兇之一嗎?你難道就不恨我嗎?」

「不,那不是你的錯,我不恨你。」

琳知道卡卡西說的是真心話。

他永遠不會恨她,但是,也永遠不會愛她。

他平靜、溫柔而公正地對待她,正如對待身邊所有的同伴,對待一切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不公和傷害。

可只有那是不同的,和傾注在小櫻那孩子身上的感情完全不同的。

隱忍又激烈,如灰燼下蔓延氤氳的火苗,甘願焚毀一切也在所不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沒有任何公正與理性可言。

「如果你知道那女孩經我的手受了什麼樣的苦,大概就不會這樣說了!」琳含著眼淚,嘴唇顫抖地說。

「不,我不想知道。」卡卡西的瞳孔猛然收縮。

「你說謊!」琳失去控制的尖叫起來,淚水爬滿了一張蒼白而痛苦的臉,「你只是怕知道後再說不出什麼不恨我的假話吧?其實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想原諒我對嗎?」

恨我吧!在那溫柔又冷漠的灰燼下,把對那孩子的熾熱分給我一點點吧,即使只是恨也好,也把你只裝滿了她身影的眼瞳轉向我一刹那吧!

如果可以,我寧願在那女人手下受苦的是我自己而不是那孩子,我寧願受那種苦換來你這樣的不惜一切,哪怕片刻也好!

但是、但是,只因為你的選擇,是你的錯啊!因為你愛的是她不是我,所以復仇的毒牙咬在了她身上;而連我,也必須被迫來成為這一切的執行者和見證者。

好殘酷!這個世界……真的好殘酷!

恐懼、無奈、被強迫違背醫忍之道的自責、折磨他人的罪惡感、無法面對所愛之人的愧恨,以及再次確認得不到他後的嫉妒和絕望。

種種複雜、沉重、混亂的情緒,壓垮了這名善良堅忍的年輕女子。

她撕心裂肺地痛哭失聲,哭泣著斷續述說:

「原諒我,末夫人說,不讓小櫻痛苦,便讓她死……我只能有這兩個選擇!原諒我,她逼著我用那種禁藥……很痛苦……那個女孩,始終也不肯流眼淚……他們還用了別的……我不知道……但我沒有辦法,原諒我!」

抱著琳痛哭到抽搐不止的瘦弱肩膀,她的哭聲在卡卡西耳中震顫起空洞茫然的迴響。

「對不起……琳,對不起。」

對於你的一切,傷害到你的這一切,這麼多年來的一切。

對不起。

該請求原諒的人,是我才對。

我是個差勁的人啊,不能保護最重要的人,還要連累和傷害到身邊的人。

如果一開始就做錯了,那麼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改正最後這次錯誤。

 

 

隔日,一支臨時組建起來的小隊借由夜色掩護離開了木葉村。

從他們飛速前行方向上的山崗望下去,就可以隱約望見木葉內海上的船隊燈火一字排開,如同金色的巨龍在漆黑平靜的海平面上悠然遊動身體。

風中傳來火藥與金屬的味道。

但一行人,都沒有回頭。 

 

 

 PART.4

中央府,都城以西的兼六園。

時值初春,但凜冽的寒意似乎不下於隆冬。池泉回游式的庭園裏,耐寒的古松尚蒼綠青蔥,儘管如此已有不甘寂寞的春花爭放,其中尤以紅枝垂櫻、霞雲漸染的早櫻最為優美,在寒風中靜靜寥落的花瓣,令人疑惑那到底是櫻花散落或是細雪成形。

庭院中央的茶屋裏,一位衣著簡樸高貴的老人正一邊啜飲著手中的小杯熱茶,一邊觀賞庭前風景。大概是感慨于櫻落華之美,不禁出聲吟詠道:

「春風無情不惜花,滿地殘櫻鎖煙霞。

東風吹過紅顏減,歲月如梭推年華。」

此時明明是他孤身所在的庭園中,忽然響起了另一個帶著明顯做戲般誇張語調的聲音:

「品茗賞櫻,吟詠古歌,您還真是風雅啊,閣下!」

隨著這令人不快的聲音,一個瘦削如鬼魅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茶屋前的坪院中。

幾乎是同時,在這身影四周也迅速冒出好幾位黑衣人包圍住他,其中一個身軀魁偉如巨熊、動作卻敏捷似山貓的人更擋在了來者和老人之間。

「哦,是你呀,」老人不在意地咕噥了一句,對於這突然出現的不明身份者並不奇怪和緊張似的,「別每次都突然冒出來,會讓雷藏為難,對你自己也不利啊!大蛇丸。」

「呵呵!中央禦所忍軍的暗部統領,金剛不動明王—藥師丸雷藏,有這樣的傳奇人物守侯在您左右,我確實是應該更謹慎些才是。失禮了!」

大蛇丸對面前的魁梧黑衣男子露出詭異笑容說道。對方卻沉著臉不發一言,如同一座大山般巋然不動,對他保持著高度戒備。

老人放下手中茶杯:「你今天到這裏來又有什麼事嗎?」

「您真冷淡呀,將軍!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按造預期的方向發展,作為輔佐您的在下我,實在有必要來恭賀閣下啊!」

「說什麼恭賀,你是來提醒我曾經應承的事吧?放心,等過幾日的葵祭結束後,關於音忍的官方地位,我會下詔給予承認。與其這樣心急,你不如先擔心自己的那個身體才是,有才能和抱負固然不錯,要在實現之前卻撐不下去的話,可就太遺憾了。」

「實在多謝您費心,將軍閣下。」大蛇丸的回答顯得非常恭謹,但故意的誇張使這種態度並不可信,「為回報您對於在下的厚愛,如果您不放心尊夫人背著您在今年這次葵祭上所安排的小插曲的話,我大蛇丸也很樂意助您一臂之力,如何?」

大蛇丸的這話令老人把目光抬起來,蒼老但銳利的眼神直盯住他:

「別做多餘的事!雖然承認了音忍的地位,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就會縱容你和你的屬下採取任何過激的行為。一旦你超過了界限,下放的詔書隨時也是可以用討伐檄文來代替的。明白了嗎?」 

「是的,謹記將軍所言,在下不會讓您失望的。那麼,告退了!」

然後,名為大蛇丸的這個男人的消失就如同他的出現一樣,鬼魅般溶沒入空氣中。他剛才所站的地方,仍舊有粉白的花瓣悄悄飄落下來。

而茶屋中的老人也就象沒發生什麼事一樣,又繼續往茶杯中注滿了熱茶。

他那黑衣的魁偉侍衛有點不安地開口道:

「將軍大人,您要當心這個怪物,他實在是太危險了!」

「無妨,物盡其用,人盡其才。要下勝局,棋子當然是越多越好。要維持目前各國忍者村勢力的平衡,也需要他這樣能添點麻煩的人物才好。不說他了,木葉那邊的情況如何?」

「收到我派出手下傳回的消息,那個叫琳的女醫忍確實跟木葉進行了接觸,但木葉的人似乎是知道了水國的鐵炮軍在內海佈防的事,暫時不會動。但還是有一個小隊秘密出發前往蓮華王院了。」

「都知道是圈套還是去嗎?誰領隊呢,莫非還是那個愛上自己學生的上忍?」得到肯定回答後老人歎道,「這個叫旗木的忍者,也真是性情中人啊!」

跪在庭下的人聽不出他的話是褒是貶。

「說起來,我記得雷藏你跟旗木這個姓似乎有些淵源,你瞭解這個人嗎?」

「不。」藥師丸雷藏停頓一下後又接著回答,「只是,曾經在他很小的時候偶然見過一面,是相當有才能的男人。」

「是嗎?」好象察覺到屬下的否定回答有些刻意,但老人並沒有探究的意思,轉而說道,「連與五國影忍平起平坐的藥師丸雷藏都能做出如此評價的,這個木葉上忍應該是真的不錯吧?可惜啊,不過對於他現在的做法,你又覺得如何呢?」

若以同為忍者的立場來說,藥師丸雷藏無法贊同、也無法理解木葉那位上忍的做法,所以對主上這意義不明的體溫,他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我覺得那實在是愚蠢之至,將軍大人。」

「愚蠢嗎……」老人點點頭,若有所思似的,將茶杯舉至了唇邊。

所謂愚蠢,到底是什麼樣的定義?

人們為什麼要做出往往連自己都沒法真正明白的愚蠢選擇和行為?

坐于深宮中精心編織復仇之網的末姬也好,孤身尋找力量來打倒必須打倒物件的佐助也好,蓮華王院裏靜待獵物落入圈套的曉成員也好。

還有那個此刻拋開責任與約束、心中存在唯一執念的銀髮男人。

都可以說是愚蠢的吧?

這樣多的愚蠢與執念,最終匯聚成為狂亂奔流的漩渦,撲向一切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