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只要求我們繼續﹒全速前進﹐保持進度﹐拼命追趕﹐但沒有空餘時間和位置讓大家停下來﹐問一句﹕「為甚麼﹖」

曾經以為所謂的「長大」﹐不過是換個名目﹐由另一班人接替老師﹐逼你「升班」﹐逼你「上進」﹐逼你「做出成績」﹒其實我們也在逼別人﹐在討人厭﹐在要求人家達到某種水平﹐某種尺度﹒而更可怕的是﹐好多人不需要明白自己天天繼續著甚麼﹒然而﹐很清楚自己人生的哀愁的我﹐最終還是無法爭取更多權益﹐除了不時迷惘地停下來﹐像個白痴一樣追問著同一句﹕「為甚麼﹖」

這注定是一種很可悲的處境﹕黎明即起﹐上班準時﹐工作勤懇﹐收入穩定﹐但不清楚呆在這個空間﹐於這一個當下﹐到底在繼續著甚麼﹖電影Matrix所預言的虛擬世界﹐會不會是真的﹖我看到的世界就是真實嗎﹖我相信的幸福就是幸福嗎﹖我們堅持的「發展」真的在「發展」嗎﹖說這些﹐當然很玄﹐但當你懷抱文件﹐神遊物外﹐或者苦苦掙扎﹐困在加時(工作)中﹐自當明了更玄妙的該是生生不息的會議﹑洽談﹑磋商﹑檢討﹐以及公函﹑報告﹑建議﹑計劃﹑預算﹐而所謂拓展業務﹐不過是要循環這些「工序」﹐支配大家的時間﹐麻醉彼此的生命﹐分散你我的注意﹐令人們沒有太多餘暇去思考那個令人煩厭的問題﹕「為甚麼﹖」

曾經以為只有「茁壯」才可「成長」﹔不過沒有老師教導我歲月的副作用是令人萎縮﹒

曾經相信最好的尚未來臨﹐可是最壞的常常很接近﹐樂觀面對是一種心境﹐於事無補是客觀情形﹒不過師長一面倒教大家學會成功﹐更實用的技能其實是擁抱失敗﹒

這注定是一個不可能的情境﹕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不停向小孩子灌輸「失敗」的觀念﹐為的就是讓這個全家人的希望能夠「成功」地「失敗」﹒我把這個設想告訴剛生了孩子的朋友﹐朋友罵我神經病﹐我沒有再問﹕「為甚麼﹖」只是每天按需要而繼續———繼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