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6-03 14:24:30寂然

目擊者的觀點(一)

自以爲是者的名聲看起來多麼美好,
  這動聽迷人的聲音,
  不過是一曲回聲,
  一幅影子般的虛無縹緲的夢境,
  微風一吹,
  它就消聲匿跡全無蹤影。
   ——塔索


河馬


  我想過以這篇小說內任何一個人物的名字來做篇名,後來卻改變了主意,誰有興趣關心我那些小說人物的故事?
  對了,我很想寫寫純粹是虛構人物的故事,澳門的人口太密集,作家的圈子又這麼小,大概誰也不能再憑空想像出令人有興趣一讀再讀的典型人物吧!於是我想到河馬。
  既然決定要寫河馬,也就是說要寫純粹虛構人物的願望失敗了,但我絕不會放棄將虛構情節加在河馬身上的權利。我希望我不至於把他寫得太壞,他是我的朋友,我甚至能不臉紅地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啊!忘了告訴大家,河馬當然不是那種又肥又笨的動物,雖然他現在越來越胖,但曾幾何時,他被我們班中一位女同學譽爲“澳門的湯告魯斯”,忘了告訴大家,河馬是我青梅竹馬的同學。他曾經是一個英偉不凡的男子。
  河馬也曾經是一名優秀的小說家,他曾經跟一班文藝青年搞過一本既賠本又反應奇差的文學雜誌。也許你已經自以爲猜中河馬的眞實姓名了,也許你猜錯了但始終不肯承認。
我在上兩段用了一次“曾幾何時”,兩次“也許”,三次“曾經”,當然是別有用心的,因爲河馬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河馬了,從前的河馬早已令我印象模糊,今時今日的河馬,我大概也要靠寫一篇小說來對他重新認識。我期望這樣做可以獲得預期的效益。
  在澳門,作家與作家之間都是好朋友,這些所謂作家往往有作家之名而無作家之實。所謂“有作家之名”,也許是眞的喜歡寫作並寫下大量作品,也許只是藉此來沽名釣譽。所謂“無作家之實”,也許因爲澳門根本養不起作家,所以有人說:“在這裏,所有自稱爲作家的人不過是呆蛋。”作家們當然不願承認自己是呆蛋,所以他們幾乎每逢周末晚上,都會到某些作家家裏拜訪,美其名爲討論文學問題,但多數是喝喝啤酒吃吃花生或者說說無聊的話,只有這樣他們才覺得自己活得踏實,我當然也不例外。我說過河馬也曾經是文藝青年,雖然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然而他當作家的意慾卻越來越強烈,問題是他始終不肯好好去寫他的小說,只喜歡以作家的名義四處去找人瞎扯、陪人胡混。他現在又來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跟他瞎扯得最多的人是我,陪他胡混得最多的人也是我。叮噹,他來了,我似乎不能再說他的壞話了。
  你好嗎?
  我還能有甚麼不好呢?你有帶酒來嗎?
  我現在沒心情喝酒了,我剛才遇到一件極危險的事。可以提供給你寫小說。
  如果是好故事,爲甚麼你自己不寫?
  我沒有你這麼才華橫溢嘛!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吧!
  坦白說,剛才我遇到的事,可說是我有生以來唯一一個不敢碰的小說題材。坦白說,我是怕被人家尋仇才不敢把自己的經歷寫成小說。
  有這樣的事?
  這樣的好題材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你要好好珍惜。
  他還在喘着氣,說話卻快得如機關槍掃射出來的子彈。他還未說到正題,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