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小x很安靜。

他睡房的門縫透出燈光，顯示他尚未入睡。

由於習慣了躲在房間裡，小x很少和大人物交談，平日公務繁忙的大人物亦沒有時間理會兒子。

可是，這一晚，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他知道今晚之後，他的人生將會面臨重大的變化，他此刻最不能放心的，就是小x。

在他眼中，小x永遠只是個小孩子，小孩子的大門應該永遠為大人打開。因此，他沒有示警，也沒有敲門，即直接打開了小x睡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陣驚愕。

坐在電腦前的小x萬分驚恐，他完全設想不到在這時候會有人闖進來，而且進來的人，是從來不會來看他的父親。

也是出於驚訝，他一度想用身體遮掩電腦屏幕，盡量不要令闖進來的人看到他正在瀏覽的內容，但當他看到進來的人是爸爸，馬上意識到遮掩也沒有用，但持續的不知所措令他久久不能平復，遲遲不能說出一句話。

於是，他聽到爸爸說：“小x，這麼晚了為什麼不睡覺，你在看什麼？”

小x實在不知如何解釋，但爸爸已經把目光轉移到電腦屏幕上。

小x正在瀏覽的，是一個網站的時事討論區。

爸爸頓時感到很安慰：“原來你對社會時事有興趣，這雖然是好事，但也應該注意休息，要安排好作息時間。”

終於，小x竭力地定過神來，他對爸爸說：“剛才，在網上，很多人，在談，談論你。”

爸爸想了想，道：“都是負面消息，都在說我做了好多壞事，對不對？”

“嗯。”

“你既然有留意時事，你會相信那些流言嗎？”

“我，我在網上看到的，不是流言，而是，是短片。”

“短片，什麼短片？”

“有人跟蹤你，而且把你的生活情況拍攝下來，由晚上十時開始，陸續在不同的網站發放。”

“他們偷拍了我什麼情況？”

“最初，是拍攝你在數鈔票，地點應該在你的辦公室，你把放滿整張辦公桌的一千元鈔票逐批點算，之後放在一個旅行袋內。影片所見可能有數百萬元，網上的人都說那些錢的來源很有可疑。另一段短片先拍攝你在公司內跟一位女同事商談公事，但畫面一轉，即拍攝那個女人醉了的情況，後來你拖著她進入一間酒店的客房，對方是直接從酒店的保安系統取得畫面的。最後，剛才，我看到的短片更恐怖，影片拍攝南區一間別墅內有一男一女被人用硬物擊倒，似乎兩人已當場被殺，鏡頭是從對面的建築物遠距離拍攝的，兇手應該並不察覺，那個兇手，雖然面目模糊，但熟悉你的人，一定會認為那個兇手就是你。因為那體型和動作，都很相似。”

“小x，可以讓我看看那些短片嗎？”

小x點點頭，他一面敲打鍵盤，一面說：“爸爸，為什麼會這樣？我們怎麼辦？”

爸爸沒有答話，只是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腦屏幕。

第一段短片播出，爸爸說：“這是一筆特別的帳目，我只是代人處理，這件事我可以清楚解釋，你不用擔心。”

第二段短片播出，爸爸說：“進入酒店客房又能代表什麼？況且那是我個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這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第三段短片播出，大人物沒有說話，小x發現，爸爸看了這段短片後，竟然驚出一身冷汗，額上滿是汗珠。

現在輪到大人物久久說不出話來，小x說：“爸爸，其實這短片看不清楚行兇者的樣貌，雖然看身型會認出那很像你，但我想你總有自己的原因，總能好好解釋的。”

終於，大人物問：“是不是所有網民都可以輕易看到這些片段？”

小x點點頭。

“你不要擔心，我會有辦法應付的。”

小x說：“他們為什麼要跟蹤你？你知道他們跟蹤了你多久嗎？”

“我不知道，我完全沒有頭緒。”

小x說：“這即是說他們還有可能發放更多短片，揭發更多你的罪行。”

“這又算得上什麼罪行呢！這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爸爸，如果明天外面的人都拿這些短片的內容來質問你，你可不可以把整個‘江湖’都請出來，讓大家去怪責那個‘江湖’上的人？”

大人物搖搖頭。這一刻他的震驚源於自己一下子就讓兒子看穿了，而且這個小朋友一針見血的把他的困境說了出來。他深深的感覺到，這小子已經不再是不懂事的小x了。

“小x，經過了這些事，你會不會看不起爸爸？”

“其實，爸爸，你了解看到這些消息的人的感覺嗎？一個人本來就有很多面貌的，但你身為公眾人物，所有人都認為你只可以有一個面貌，他們以為自己平時看到的你，就是你的全部，而今晚之後，他們終於看到更多，我，也終於看得夠多了。爸爸，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認識你，很奇怪，今晚，當我看到更多關於你的短片，我很希望那些片段是真的，因為我從來不覺得你是完美的人，平日你是很努力在把自己裝扮得完美，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你。”

“小x，是誰教你講這些話的？”

這些話，絕對不是一名中學生可以隨便說出口的。這一刻，大人物感到自己的兒子變得好陌生，簡直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而小x之後的話，更令他震怒：“爸爸，坦白說，今晚之後你恐怕難以翻身了，在你做那些事的時候，究竟有沒有想過我和媽媽？你有什麼善後的計劃？我和媽媽，應該在什麼時候逃走？你自己準備好跟他們談判沒有？你有什麼辦法令他們減輕懲罰？”

這段說話，字字令大人物心痛，成熟了的兒子，聰慧過人的兒子，能快速接受和消化事態發展的兒子，竟然真的青出於藍，比他更冷靜，更細心，更果斷，也更無情。大人物知道小x的話句句都很有道理，但他不想承認自己失敗，他更不能在兒子面前承認失敗。

眼見他沒有答話，小x繼續說：“爸爸，如果你今晚不來看我，我會懷疑網上流傳那些短片的真實性，但當你一臉慈祥的來看我在做什麼，來試探我對這件事的反應，我差不多可以認定網上的事多數是真的，可能，你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往事將會被揭發出來，爸爸，我想在這件事情上你應該不是受害者，我擔心你很快就會變成囚犯了。”

大人物真的感到絕望。

“你這樣說，即是認定我有罪嗎？”

小x點點頭，說：“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會有自己的理由，包括壞事。”

熱血湧上了頭臉，這是自然反應，大人物舉起自己巨大的手，快速地，向兒子的臉掃過去，他要摑他一巴掌。

巨大的手，還未到達小x 的臉，竟被小x一掌撥開。

大人物老羞成怒，他的臉色先是一沉，雙眼在一瞬之間由慈祥變成陰沈，繼而透射出懾人的怒火。

小x頓了一下。

大人物突然像瘋了一般對兒子施以虐打，用的是最霸道的手法。他首先以雙手緊接著小x的頸項，令他差點要窒息。接著他扯著兒子的頭髮，並且狠狠地掌摑他。然後他完全失控地對小x拳打腳踢。

他一面虐打兒子，一面用最怨毒的話辱罵他。

小x一開始就想反抗，但他無法像爸爸一般不顧一切，殺氣騰騰，他也想過躲開爸爸的攻擊，但每次的閃躲，只會換來更無情的襲擊。很少青少年會像他一樣任由爸爸施以殘酷虐打而不反抗，更沒有可能不吭一聲，然而，小x像是早已習慣了爸爸的這種施教方式，整個被襲過程中，只有大人物在大呼小叫，他雖然身受創傷，但也盡量壓抑自己，不肯發出任何聲音，更惶論求救。

恐怖的家庭生活，絕對不是由這一天開始。

看來，小x已經對這一切習以為常，而大人物在虐打兒子的時候，竟然展露出無限的歡樂。

打了十幾分鐘後，他的心情就輕鬆起來。

大人物已經沒有力氣再打下去。

這時候，他才發現妻子一直在小x的睡房門外，等到他停止虐打時，妻子即上前為兒子塗藥水和包紮，她的每一個步驟都處理得熟練而安靜。

(未完，待續)